《诗经》里的小秘密(三)女中李白穿越关山千里的相思:《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我译:采了又采卷耳菜,半天不满一筲箕。哎呀我想那个人,把筐放在大路上。

登上远方山崔巍,我的马儿腿打晃。我只好喝这金罍酒,借此不再想。

登上远方那高岗,我的黑马毛发黄。我只好喝杯牛角酒,借此心不伤。

登上这座大石山,我的马儿病倒了。我的仆人累倒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人类简史》称农业革命是人类史上最大的骗局。因为在采集文明时代,人们依靠搜集野果野菜就得获得健康环保的生活,但到了农业文明时代,则被土地所束缚。此话是有些道理的。看看在西周时代,步出家门不远就有不少野菜,新鲜、营养,还不花一分钱。这样的好便宜就是当今的大超市也望尘莫及。难怪在《诗经》中种植蔬菜寥若晨星。

“卷耳”的现名叫“鹅儿肠”,现代人大概只有去专门的野菜餐厅吃到,但在西周时代可以随便一抓一大把。所以女主角带着“筐”出来采了。

当然这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种大竹筐,那么大即使女主角搬得动也全无美感。这是“顷筐”,其实也就是我们说的“筲箕”,前面浅,后面深,细竹编成,玲珑可爱。当然也装不了多少东西。

可我们的女诗人,采来采去,不知道在干什么,半天都没把它装满。原来是走神了,为什么呢?在想念远方的那个他。

神魂颠倒之下,干脆就把筲箕丢了,自己跑到大道上来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相思呢?

在这里对作者的身份历来也有多种解读,有的说,这是男子怀想自己在家里的妻子的事。采卷耳是他的想象。有人正相反,认为是妻子怀念丈夫,后面的事全是想象。我认为,还是后者正确。因为如果是前者,那岂不是想象之想象了?感情就显得不真诚。而作者即使不是女性,也应该是一个熟悉女性心理特征的人,在她的笔下,少妇对丈夫的担忧之情是如此的鲜活。

如果把《诗经》看成一个整体的话,《卷耳》的事件应该发生在《关雎》里的那对新人成亲一两年之后,小夫妻还处在蜜里调油的状态。但是,人必竟是社会动物,在古代社会,男人必须承担起比女人多得多的社会责任。所以,他必须出外公干。而此去,目的地很可能是南方。

前面说过,南方在那个时代还是荒凉之地,充满着无尽的原始森林,毒蛇猛兽。具体有哪些呢?不说古代,就说现代,也就在“周南”这一带,至今还有很多怪兽故事。

八十年代,有人在川东森林里发现黑虎。浑身黑色,在光下才能看到黑斑。

九十年代,有人在湖北一带发现九头怪鸟,鸣叫着消失在天际。

鄱阳湖老爷庙水域沉船之迷现在还没有揭开。

神农架一地经常有人看到一种体大似狼,头如驴的怪兽出没。

当然,最有名的还是这里的野人。

即使是现在,也有这么多的恐怖怪事,在三千年前的西周时代,人们对那里的感觉恐怕比现在人对月球探险的感觉好不了多少。充满着未知的危险。

更加上书信不通。要知道,那个时候不要说电话网络,就算是驿站制度的建立也是在几百年后的封建社会才完成的。所以可以称得上是“生死不明”。

这也难怪女诗人充满着担心,站在“周行”,也就是大路上向远方眺望,期待能够看到丈夫的身影。

可是,望穿秋水,只见高山崔嵬,长路如线,哪有爱人身影?

唯有想象的翅膀才能飞越关山,来到丈夫身边。

于是就有了第一个想象:这么陡的山,老公的马车爬得一定好艰难啊。马儿的腿肯定会打晃。万一跌到了,那不就危险了吗?

在这里诗人已经不敢想下去,只有通过饮酒来打断自己的思念。

这里就因为标签问题产生了争持。在封建社会,女子已经很少饮酒,所以很多研究《诗经》的学者就硬说作者是男性,面前的这些高山高岗是实情,不是作者的想象。

当然这是不确的,第一,先秦的女性还是比较自由的,别说饮酒,驾车、狂欢派对啥都来。后面《诗经》中还收录了她们骂人的话。第二,那时的洒度数不高,顶多算啤酒,女人当然能喝。第三,自周灭商后,周公吸引商朝灭亡的教训,颁布了严格的禁酒令,主要针对公务人员,如果男子在公干期间喝了酒,能说出来,还写成诗吗?

女诗人不但喝酒,用的还不是一般的酒器,装酒是金罍,喝酒是犀角杯,都不是普通人家所拥有的,这充分说明了她的身分。

在西周时代,人们称铜为金,但产量也很稀少,基本只有贵族才能拥有。有些人得到了天子赏赐的铜,兴奋地不但把它们打造成器具,还把这事郑重地刻写在器具上。而寻常百姓用的都是土陶或者木器。是用不起金属这种高大上的东西的。

俗话:李白斗酒诗百篇”,喝了一金罍的酒,女诗人的想象力反而更被酒精激发到了极致。现在在她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幕更可怕的图景,那就是在攀登一座更陡峭的山峰的时候,马儿生病了,本来是黑马,但因为犯病,毛色都变黄成黄马了。这下更不得了。

其实只要理性思考下,女诗人想象的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也就是证明这些全是想象的原因。

毛色变黄是古人对瘟疫的一种观查,所谓“黄瘟”,但这种现象主要发生在人身上,黑马是再怎么不可能变成黄马的。更进一步,按照古制,一辆车有四匹马,不可能同时犯病,出行的人也会注意情况及时更换,所以发生黑马变黄的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几乎是0。却几乎真切的出现在女诗人眼前。

因为,这就是爱。

这就是所谓“女子善怀”。

因为爱,生出无谓的担心。因为爱,智商下降。

恨不能身生双翼,却只能无奈的等待,女诗人可爱的又喝了一犀角杯的酒,还是没意识到酒入愁肠愁更愁的道理。

于是第三段想象更可怕了。

在乱石岗上,马儿病倒了,仆夫累到了,亲爱的丈夫陷入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诗在这里戛然而止,很有幽默的感觉,在我看来,是因为女诗人已经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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