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为革命撵兔子:家乡的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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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泵站

文 | 为革命撵兔子

我坚信,台湾歌手罗大佑是可以被称为现代华语流行音乐的“教父”,其身上具备一种真实的文化属性,也十分欣赏他创作歌曲《恋曲1990》中,这样的一句歌词:生命终究难舍兰兰的白云天。渐老、微埃的我,走走停停地,行走在“奔五”年岁路上。但多年养成习惯,以文字方式自我倾诉,或是自我告解。丢三落四,一路行走,介于不惑与知天命之间。更欲在语无伦次状态即将来临之前,挖掘一种叫做“根”的东西。谁,都抹去不了自己留下的痕迹;谁,也无法涂改现实立体的空间与某个截面。时间流逝间,也在失去,空间也在改变。许多皆在变化事物,皆是寻觅不回来的。

  这篇短文,选择了时间与空间为题。时间与空间,二者属辩证关系。极力地桥接起,这些有关联的时间与空间,也是把我老旧的回忆与现实的思考,做些比对与交换。另需敷陈的是,写下这样一个貌似很阔大的标题,也是想在渐老心境下,令思考更丰富一些,更有益自内心的吐纳。

  其实,在我的家乡,泵站一直就存在。

  1983年至2016年,三十多年时间,悄然间过去了。家乡江汉平原的县城里,泵站还在原点之上。这期间,家乡由县改了市,但乡音未变、水系未改,泵站依旧勤勤恳恳地存在并服役中。家乡的人,也十分感谢泵站在水利防洪航运方面,发挥的巨大作用。年纪稍长的老同志,则记得“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这句话是毛主席语录。上世纪七十年代,县里挖了一条通往汉江的通道,泵站便是这条通道的咽喉,至今依旧是县里最大水利枢纽。

  这里似乎也与政治挂钩。记得本世纪初,本地遭遇罕见春旱,县里发动数万劳力,在汉江出口处打了一个坝子,将汉江水倒灌入内河,各级媒体对此做过报道,时任县委书记与农民一起并肩劳动,挑泥巴的照片赫然登上省报。然而,几天过后,雨季到来,人们又炸毁坝子,往汉江里排水,投入防汛之中。无疑,极具表演天赋的干部们,把泵站当作了表演的舞台。

  靠县城西南边缘,泵站导流渠有一条铺了碎石的路,冠名泵站路,也沿用至今。我的父亲,曾在泵站路的一家集体企业工作。父亲长我整整三十岁,长眠于故土也有十多年。觉得泵站重要,有诸多因素。并非,是在变相地“痛说革命家史”。更多的,只是对亲人怀念。

  “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诗词,出自苏轼词赋《定风波常羡人间琢玉郎》,表达着文豪的乡愁。每次吟诵这句诗词,便会共鸣,心境阔达。更觉得“此心安处是吾乡”这一句,轻盈淡然的乡愁,若梅花般暗香沁人心扉,挥之不褪。自问过,我的故乡在哪?泵站,算是多半个故乡吧。上溯两辈,我爷爷、我父亲,他们间或地安家如此。实话说,我每次在履历表上填写籍贯是县里一个乡的名字,只是理论上的故乡。实际上,只是我爷爷的出生地。我的生命,诞生在家乡汉北河中的一条小船。母亲说:我出生的那条小船,停泊在县里另一个镇的码头之上。母亲还说,我出生后,天就亮了。

  解放前后,我的爷爷与父辈,两代前辈都驾过船。社会分配给他们的角色,分别是农民、渔民、船民、职工。他们,也曾无数次在泵站这里停泊靠岸,避风避雨,载货卸货,停歇落脚。我们县,享有鱼米之乡的美誉,也是江汉平原的水袋子,昔日十年九涝。解放前,县以下属于自治,我们县许多乡镇的地名,都与水有关,包含江、河、湖、汊、湾、潭、沟、港等字。一马平原的地势,不可能择高而居避水,许多人家要置办一项重要的家当——渔船。也有,把渔船当作运输工具的。因此,水上讨生活的人也就很多。

  爷爷奶奶们那一辈,他们放弃了祖祖辈辈的农耕生活,变成了由县里穷乡僻壤的湖蛮子,用船桨、竹篙、纤绳,驾着一条划子(本地对渔船的俗称)载着家人谋生。解放前,爷爷参加了地下党,爷爷奶奶的小划子,一度成为地下党的联系据点与交通工具。粉碎万恶旧社会,盼来了解放,爷爷当了几天区长后,调到粮食科工作,后带着划子参加了航运合作社。但不久,又被划成叛徒,原因是逃脱了两次敌人的搜捕,最有可能是敌人的“深喉”。奶奶身上,有几道深深疤痕,分别是日本人、国民党用绳子勒下的。文革中,划归叛徒序列的爷爷,带着一家老小被下放回到农村老家。可想而知,叛徒家属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好过。让人痛并快乐的是,正是参加合作经营的这条划子,以及我的父母结婚分家的缘故,保住了我父亲母亲以及他们的后代,有吃商品粮的权利。

  不久前,在一次文学讲座上听课,遇到父亲上世纪六十年代时的一位张姓老同事。张老谈到,文革前后,父亲作为黑五类份子,挨了不少的整。张老还说,送一册自己出版自传体的书给我,里面记载有关于父亲挨批斗的这一段情节。至今,我不敢去张老处取书,原因很复杂。或是,觉得今天谈不上成就,愧对老人家;或是,故意地回避,前辈这段受苦旧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变化。文革后,爷爷恢复了党籍和名誉,领到了仅够基本生活的退休工资。一次闲聊,爷爷无意间说:刚解放时,做区长的他有权利决定枪毙人。爷爷去世时,口袋里仅有一元钱的遗产。这,只是亲人们清理遗物的后话。后来才知道,爷爷用微薄的收入,多用来申诉,想借此改变后代们的命运。长大成人后,我也知道爷爷的想法是错误的。在爷爷的追悼会上,组织(其实是家濒临破产集体企业,位于泵站)派来工会主席,提到了爷爷是个老党员,也提到了几个时间节点与关键的事——解放前,粉粹万恶旧社会迎来解放的光明,文革中受挫折与文革拨乱反正,改革开放春风吹拂,等等。而这些时间节点与关键的事,多半与泵站有些关联。

  我曾多次试过查阅资料,查阅与祖辈、与泵站相关的事。在本世纪,某一年年休时,我试着努力寻找爷爷关于革命的资料。但事与愿违,本地的档案馆馆藏关于天汉县委的资料甚少,许多资料都是后期凭借个人回忆加工而成。唯一有价值的线索,是解放前天汉县委爷爷的上级领导,后来做到省部级干部,已经离休,且年近百岁,无法接触。除此之外的其它,毫无结果。

  1983年的泵站,于我个人来说,是刻骨铭心的。当时,尚未明辨是非、初中学生的我,铭肌镂骨地刻有了两个词,洪水和霍乱。准确地说,是1983年夏季的一场洪水,将我由县里北郊的小农场,冲到了泵站这里。而北郊的小农场对面,就是现在家乡新建设的,一座高大尚的公园。更准确地说,1983年我来到泵站,是在逃脱一场水荒。1983年夏到1984年春之间,我住在县城名叫泵站路的地方,约有半年多的时间。精确方位,是在泵站河的船码头边,父亲所在单位院子里面一间小会议室里。我与年岁相差不大的二兄,同睡一张门板搭起来的小床上。除了这张床外,会议室里还有会议用的座椅,以及单位领导为其父辈准备的一幅寿材。有人问,你们两个小家伙,十多岁怎不怕寿材?当时,我们与二兄的回答,都是三个字:不怕鬼!现在,我才有个正确的答案:有安放一张床铺的地方,谁也不会怕鬼。我也相信,我的二兄在当时也是这样子的想法。

  似乎,是大灾之年后的亡羊补牢吧。就在1983年年底,人们大兴水利,家乡开始建设泵站的二期工程。来自县里的数万名农民工汇聚于此,白天黑夜肩挑手挖。民工们埋锅造饭,用稻草铺在地上,打成地铺。黑了良心的商贩,将一种叫做石花籽的东西加工成凉粉,将冰块、糖精、色素兑水加工成冰水,口渴的农民工们购买饮用。不洁的饮与食,联手将这群农民工打败,导致出现霍乱的传播,由泵站到学校的路上,铺满撒有消毒药品的草包。然而,当时我们这群无知学生,对霍乱可能是“人瘟”的民间传说,也不甚了解。但我们很高兴,只是因为下雨上学不用穿雨靴。我们还相信,这消毒的药水,就是霍乱这种瘟疫的解药。

  我的记忆中,泵站路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泵站,其实不是一条路。一般来说,城市有按大道、路、街、巷依次冠名的常规,冠以路称谓的,大大小小的城市才会有。改革开放前,家乡的小县城并未扩张,县城四面环水,也围屯了四面的大堤。泵站路,虽只是泵站导流大堤其中的一段,但“海陆空”多功能用途繁多且复杂。关于泵站,会令我记起许多许多的词汇。防洪抗灾,码头仓库,水陆交通,集市交易,建房搭棚,种菜养殖,骡马板车,箩筐扁担,嘎斯解放,造船修配,花牌残棋,吆喝扯皮,小偷销赃,等等。

  甚至,还有1983年的那场轰轰烈烈的“严打”,泵站边的棉花货场成为临时羁押对象的场所。人们,每天聚集在货场的大门前,围观指点张贴在此布告上的大红色叉叉,疯狂地追逐一辆辆押着死刑犯的货车,由这里拖到县城游行示众,拖到公判大会与执行死刑的现场。后来,因为工作,我曾数次目睹过刑场行刑,宣读布告,验明正身,执行,拍照,这一连串都是十分残忍地场面。甚至,连这些围观与追逐刑车的行为,都是残忍地。

  2015年的清明节前,又一次走过泵站路,内心突然冒出一种睹物兴悲想法。这些年,我们家乡的县城不断扩张,初具城市规模,变化日新月异。改革开放春风,似乎遗忘惠顾这里。又重新看到,上世纪的七八十年代,我的父亲工作的一家县属集体所有制企业。记忆中,单位的院落不大,有红砖砌成围墙,木质栏栅大门上刷有暗红油漆。二十多年前,这家企业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被法院裁定宣告破产,唯存一纸法律文书备案存档。现实中,这院落悄然无息,残存旧垣断壁,一眼看得出没落与坍塌的样子,依旧留存十多间高矮错落砖瓦结构的棚户,扎堆于此不大空间。细打听,得知执守于斯,乃父亲的同事与父亲同事的后代。依旧,繁衍生息于此。

  这里,还存旧模样,留有昔日影子。更也许,我的一切猜疑,都将会是徒劳,毫无根据。居此陋巷,人们早见面、晚碰头,逢年过节嘘寒问暖。有人,从这里走出去闯世界;更多的人,早已习惯栖生于此。类比外面世界,算是寒微渡日。院子内的人们,排开相互依存依赖的情节,共同的人语言,恐怕有牢骚与抱怨。比如,有羡慕“谁谁吃上低保”的;有嫉妒“谁谁搬迁进入经适房”的。约莫可猜出,一定有梦想“马能吃到野草”,买彩票中奖或突发横财;一定也有,期冀下一代读书,成人成才;一定还有,信神拜佛祈福平安,祈望着家人莫生大病,看不起医生。极有可能的是,住在这棚户里的人们,做梦也想过上好日子,正在竭力思考怎样改变生活,正在卖力劳作提升生活质量。但是,谁都无法改变自己的人生。

  相比泵站这县里最大水利枢纽,这棚户区属十分渺小的。我暗暗祈福,为这棚户区的人们。这棚户区的人们,幸福吗?能找出说服自己,唯一解释就是一句流行语言——存在就是合理。建筑学中,还有个理论讲:建筑、人与自然“三要素”的和谐,为建筑的终极目标。也有社会科研学者认为,建筑往往会表达出一种语言,象征着权力、地位、金钱。我却以为,这残败的棚户区,建筑语言仿佛是无助的,暗示将继续走向落败之境地。或早已成为,被人们遗忘的角落。

  回到小我。清明之时,泵站此地,我完全可找出私自的理由,去一己沮丧。父亲,在离开泵站多年后离开人世,葬回了他的故乡。“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2016年的这个清明节,依旧带上父亲喜爱的烈酒,在那座开满油菜花的坟前,与父亲对酌几口。离开泵站回家的路上,我反复提示自己这事很重要,再忙都不可忘了。

  记忆里的东西,说也不清,厘也不清。写完这些琐碎的东西,内心倒是有些舒畅。

- 关于作者 -

为革命撵兔子,现居汉川,网络写手,省级作家协会会员。混迹网络江湖数年,自诩为一只不太慌张的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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