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杨 作者：冯跃生【散文】

小白杨

文/冯跃生

北方寒冷的一月，寒风刺骨，八十年代的校舍十分简陋，小平房四处透着风，门闭合不上，狗从门缝出入进入房屋是常有的事，门外狂风呼呼地刮着，狂风拍打着窗户，门前的小白杨遥拽着，遥拽着，有时竟被西北风疯狂地刮的弯下了腰，甚至于头也要低垂下去，学生宿舍室内生的小火炉，反倒越烧越旺，火发出呼呼的响声，火 势随着风力大小的变化，变化着。烟囱也烧红了一节，甚至更多。师范班刚下了晚自习的同学们偎依在火炉旁紧紧地围了一圈，暖和着，有的同学不仅手伸向了炉口和烟囱，连一只脚板也踏在火炉上，要不是用砖砌在墙角的土火炉，大有被推倒之势，同学间你一言我一语谈论着这几天的期未考试。刚进校半年的同学，相互还没有熟悉起来，但对班里特殊同学的一些情况，个别同学还是了解，同学们七嘴八舌，从今天的期未考试情况谈到了昨天的考试，包括命题的难易程度和各自的做题情况，L同学话题一转，进而又谈到中考进校的成绩上来。

门外的风刮得紧，紧是一阵一阵，风刮得愈发的猛力，火炉也不时的发出呼呼的声响，烧得更旺，同学们尽管进校时间不长，尽管同学间还是很不熟悉，谈论的很是热烈，还是你一言我一语，忽然间M君同学冒出了一句，据说今年的中考状元A同学也录取在我们班，是位没上过高中的同学，可能是上高中在选拔过程中，他自己或他家庭有什么污点，大概在黑五类之列了，在阶级成分作为资本的年代，人是分为等级的，贫下中农当家作主人，是得天下者，而地富反坏右是压在社会最低层的渣子，要靠边站，被社会所摒弃，大概A同学就是属地富反坏右之类的，而取消了他上高中的资格，影响了他的学业，不然肯定是一名正经大学生，谁还读这破师范。B同学立刻给予激烈的奉承，真是如此，要不是今年考试制度改革，他上师范也沒门，这有学可上实在是便宜他了，要像以前一样，政审早刷下了他。这一爆炸性新闻，引起了同学们一片哗然和激烈争论。其它同学不了解A同学，A和我是民办中学同学，但这次沒有分到一个宿舍，我故作不知情一样，没有吱声，只是倾听着同学们的交谈和各自的见解，在炉火的炙烤下，再加我亲身切身的感受，神经质的浑身一下子不感觉冷了，顿时浑身冒出了一身热汗，脸被火炙烤着 灼灼地发着烫，脸色彤红了，周身有了大的反应。我低下了头，嘴里说什么为好呢。没心思多说什么，倒是接耳听着，听着听着心里总觉得难受，是尴尬，还是触碰到我伤后久结的伤疤上，思绪骤然翻篇到了中学时代。

晚上十点钟了，一阵急促的熄灯铃声响起，同学们洗漱完后，都上了床，各自蜷缩在自已的被窝里，将颈间用被子紧紧掖藏在被筒里，半截脑袋露在外面，以抗击室内的严寒，我脑海中翻滚着继续上演着刚才那的一幕，那是剧的高潮，随着熄灯铃响过，闭眼后脑海中剧情重新开启了，出現了A和我高中同学时的一幕幕。是的，我沒有A同学优秀。但他的成长经历和我一样相似，近乎完全一样。是因父亲有历史问题，牵连了他，剥夺了升高中的资格。

七六年，我初中毕业了，面临的是中考，但那个时候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学生的升级，不以成绩论，而是选拔，以家庭成分论，硬件便是成分，贫下中农子弟无条件上高中，成了当然的。地富反坏右被一脚踢出门外，我父亲被定性为历史反革命，自然淘太出局，与升学无缘了，在我们班里，像我一样情况的有好几个，其中S同学当时在公社学区上，也是全学区第一名的好学生，因出生于右派家庭，|当然也是被革掉了升学的命，S同学因上不了髙中，气得卧床不起，连续几周，茶不思，饭不香，想不开，竟然有了轻生的念头，险些丢了性命。前程被社会原因断送了。

天无绝人之路，自己村是大村，历朝历代村里人都重视念书，在村里就成立了农技班，邻村也有沒选拔上的学生，和我们村有关系的也都来上学了，问题学生占了三分之一，A同学就是其中之一，记得那时A同学虽然是从小山沟出来的，但显得相当有气质，精神异常饱满，丝毫看不出是受到过打击的人一样，倒像宿舍门前的小白杨一样，显得格外坚强，不管霜天雨雪，暴日严寒，狂风骤雨，依然挺立，没有一点屈服的意思，像矛盾先生白杨礼赞赞美的一样，具北方白杨树特有的性格。A同学身材魁梧高大。平时身着打扮极其普通，学习刻苦认真，学科成绩，科科拔尖，学校篮球场上总是第一个出现他的身影。一天和同学们有说有笑是个乐天派，学校进行的各项活动都是积极的参与者与组织者，活跃在校园中。是一个强者，深受同学们的赏识。记得我们农技班的教室紧挨着静遊中学高四班的教室，一重社会两重天，中学的学生，显得扬眉吐气，享受着国家助学金，配备有优质师资，算是社会的宠儿，人人得志，个个自信，算是培养的栋梁的坯儿，人人头上带着的时代辉眼的光环。而我们农技班的同学相反则是反动分子的残渣余孽，一天不是掏茅粪，就是往试验田里肩挑平车运茅粪，不是在河滩掏河卵石开垦田地，就给地浇水。像我整天沉溺在了自卑自亢的境地，气馁，沮丧，一直走在埋在心底的阴影里。显得十分脆弱，不堪一击，S同学的前程不就是夭折在上学的襁褓中的吗？A同学的高大形象，总是浮在我眼前。迷糊中一晚不知是睡了，还是演电映了，睁开眼间，窗棂上有了光亮，又迊来了新的一天的曙光，我走出了宿舍门，风不像昨晚一样疯狂了，完全静了下来，令我高兴的是小白杨昂起了头，而且头昂的更直立，更有精气神了。

冬去春来，第二年春，新的学期如期而至，学校报到后，我急匆匆向宿舍走去，迫不及待地想看我心目中的小白杨，宿舍门前的小白楊第一个撞入我的眼帘，我心目中的小白杨似乎又长高了，长粗了，树皮光滑泛出了青青的绿色。

新学期开始了，同学们天天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中，A同学不再到教室上课了，是学校教师短缺，人手不够，当起了中学髙一两个班的数学教师了。一学期下来， 所代班级学生成绩比同一年级的其它班髙出大几个百分点。

三年后师范毕业，A同学以优异的成绩博得用人单位的赏识，A同学调县委办作筆杆了。

宿舍前的小白杨也己经长大成才，大碗口一样粗了，不用再怕恶劣的环境了，它长的是多么健壮，多么挺勃啊，有如此大的生命力啊！

作者简介

冯跃生，娄烦下静遊人，中教高级教师，娄烦书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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