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珂原创】上坟

作者|查珂
自从离开故乡以后,我基本上每年清明都要回乡祭祖。我们当地叫上坟。其实从永丰塬上开始就能看见巍峨的草链岭了!越走越近,直到洛源街才觉得是真正回到自己的故土了。
昔日又窄又短的街道,如今也拓宽了。一街两行都是崭新的楼房。母亲的娘家就在街东头,舅舅早已去世多年,舅娘身体还好。我曾经在街上的初中读过一年书。过了高桥,沿着北川七公里就到我的老家,甫尔。现在与黑樟合并叫龙潭村。
近乡情更怯。我恨不得一下子飞回故乡。留下太多的记忆和值得回味的东西。通到龙潭的旅游公路一修就是几年也未通车,这次回乡看见有机械在施工。毛路面出来了,有十几米宽,双向三车道。修通以后回来就更加方便了,所以期盼着能早日修通。要想富先修路嘛。那样到龙潭旅游的人就更多了。
过去涨河后要想回家得弯很远爬过陡峭的山崖。现在门口已经修了两座桥,一座石拱桥,一座混凝土桥。河堤也重砌了,只是原来的疙瘩柳被挖得一棵都不剩。
小叔去世的时候阴阳先生说是那年山向不和,所以就把他安葬在詹沟,老房子旁边。因为比较远,所以趁饭前先去他的坟里祭拜。四叔四婶和小婶,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和孙子他们从西安赶回来。大嫂子和弟妹也跟着来了。
如果小叔九泉之下有知,一定很欣慰。因为堂弟们现在过得都挺好,在西安都买了房、车。小婶身体也健健康康的。就是小叔可怜劳累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因为挖矿遭遇矿难而离世的。我以前每次回家,无论小叔再忙再累都要和我坐一会。父亲不在的那段日子,是他开导我并让我打开心结。一想起这些,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
听四叔说沟里的老房子,是爷爷的父亲从一户姓詹人家手里买下来的。原来有上房厦子下厦子一院子哩!爷爷奶奶住在上房,我们和大伯家住厦子,小爷爷一家住下厦子。
屋后的山坡上有樱桃树和毛栗树。上房后面有棵大杨树,树下有一口水井。一条小溪从门前流过。从村里伸出来的小路沿着沟渠弯进沟里。

沟口有个石碾,旁边有棵棠梨子树,春天雪白雪白的。四叔肯定住的时间比我长,他的整个童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住的时间比较短,所以每个人的感受就不一样。后来大伯二伯和我家都搬到沟外河对岸,爷爷奶奶和小叔小姑在沟里又待了好些年,小叔一家是最后搬出来的。
现在这条沟里没有人居住了。原来的那院老房荡然无存。就连那些坡地也撂荒了,蒿草长得齐腰深。年轻人都不稀罕种地了,以后中国还有没有农民尚未可知。
地边还戳着一个磨盘,见证过昔日的辉煌,如今落寞到如此地步。那块打洋芋糍粑的石头还被遗弃在坡跟。那时候我经常站在石头上等父亲回来,能给我带啥好吃的。也许奶奶也站在这儿盼着她的那个儿女能回来看她。在她生命最后的几年,疾病缠身。
小姑总是站在门槛上,手拿一把罩篱,嘴里不停地呼唤着,妈吆,回来!那时候缺医少药,以为得病是人的魂魄丢了。所以必须得喊回来才能好。最终奶奶在一个寒冷的冬天走完她的一生。我记得送她上山的时候,人们抬着她的棺材是从冻实的河面上走过去的。
我们努力的与回忆对接。哪儿是原来的房基子,院子的边缘又在哪里?没有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有人住过!桑田沧海,时光流逝。归来却已不是少年。两鬓斑白,年过半百。因为有老人,所以不敢言老。
从沟顶向左可以翻到黑樟,朝右可以到创洼沟。沿着山脊爬上最高的山顶就是华峪沟垴。
小时候经常走的羊肠小道,现在变得越发窄了。连那条小溪都干涸被填平,渠沿上的一些花树死的死,砍的砍。马上就要被一条新修的水泥路覆盖了。我的童年我的梦,都湮没在岁月的深处。

这条小路一到春天的时候渠沿上开满各色野花。我不停地摘,小手都攥不过来。蝴蝶和蜜蜂跑过来与我捉迷藏,我总是抓不住她们。走累了,就爬在小姑的背上。她的大辫子又黑又亮,我觉得小姑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二伯家的房和我家的房紧挨着。现在通组水泥路已修到门口,车也能开到场里。
我家的房子,像摇摇欲坠的老人。每年都要拾掇,不然就倒了。如果连老房都没有了,那我的根也就没有了。我不知道哪里才能安放我孤寂的灵魂?
我给二伯和四叔拍了一张合影。老弟兄五个,如今就剩下他俩了。岁月不饶人,唏嘘不已。二伯身体不太好,多亏慧娃姐悉心照顾。今年都七十八了。四叔参军以后就留在长庆油田。现在已经退休住在西安。
蓝顶彩钢瓦房是书贵哥的养猪场。老坟就在房后面的坡跟。是一块靠近山崖的坡地,前面有一道土埝。再前面是我们几家的自留地。这里埋着爷爷奶奶,大伯大妈,二妈,我父亲的坟,还有我未曾见过的爷爷的父亲等老祖宗们。一共有十五棺坟。空地里栽满松树,郁郁葱葱的。
吃过饭,我们到老坟先祭爷爷奶奶的坟。他们的坟,门面是后来用砖砌的。孙子辈里我可能受他们关爱比较多的,因为年龄不大不小正合适。我在县城读书时,爷爷还是百货公司的贫下中农代表。他送给我一支三色圆珠笔。在七十年代那是稀罕物。我家搬出詹沟以后,我去沟里看奶奶。主要是想吃奶奶给我炒的鸡蛋。他们老的时候我都在跟前。
大伯和大妈终于在地下团聚了。他曾经是一名汽车兵,参加过西藏平叛。后来他的两个儿子,大哥和玉石哥都当过兵。特别是玉石哥参加过老山战役。一门忠勇呀!更是我们家族的骄傲。
父亲四十三岁就去世了。前几年我才重新整修了他的墓园。二妈和大妈走的也很早,都是癌症。只有站在坟前,才知道我们来自哪里?又将往何处去。一代代的先人在这块土地上耕耘,让我们家族的血脉得以传承下来,开枝散叶,发扬光大。

我们给每个坟头挂上花花绿绿的清明调子和塑料花。虔诚地跪在长辈们的坟前,给他们烧好多的纸钱,寄托对他们深切的思念。他们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我心里,是那么清晰亲切,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心里有好多的话想对他们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想他们从来未曾远离我们,一定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着我们,保佑着我们,平平安安的生活着。他们又何尝不希望我们能过得好呢?
清明,风清月明。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光,理应让先辈和亲人们分享我们的喜悦。
春光明媚,我们怀着感恩的心,祭奠祖先和亲人,感谢他(她)们把我带到这个世上。并庇佑着我们。
查珂,男,陕西省商洛市洛南县人。笔名山岗、高原风、花自飘零等。自幼醉心于文字,笔耕不辍几十载,笔端点滴涂生活,不为功名累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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