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泰《亲戚》| 主播山妮 | 心香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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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洪泰作品，主编黄幼中
今年春节与往年不一样，亲情的疏离与冷漠如大山一样压
得人不堪重负，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小时候，从外婆手中接过裏在干净手帕里烤得黄灿灿夹着红油辣子的热馒头，从外公布满老茧的手中接过两毛钱的压岁钱，那种被人疼爱的目光令人回味悠长心驰神往，我感到，亲戚中外婆外公是最不可替代的亲戚，可能是最放松的游乐场，可能是最安稳的避风港，是一顿饱饭，是一件新衣裳，是值得期待的无拘时光，是刚刚回家又急切向往的兄弟姐妹们的狂欢，亲戚是常来常往，是纯粹的，是静默的，无言的。妈妈是无所不能的，妈妈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魔力，能遥控，可左右，妈妈的亲戚团队庞大而有力。父亲则截然相反，明显势单力薄，他是爷爷奶奶的独子，他的亲戚是少之又少的，所以对妈妈的亲戚们保持谨慎的热情和难以觉察的迁就，即使父亲身后有三十余个堂兄弟。
稍长，看到同学家中有七姑八姨常来常往，心里确有慕艳之意。山潮水潮不如人潮嘛。
结婚之后，心底里越发重视亲戚关系的维系，愿意多走动，多厚道，甚至愿意吃点亏。岳父母待我特别好，在我一穷二白的时候，不顾各方的反对，支持妻结好百年，而且在二老健在的时候，给了我们无私有力的支持。
妻是岳父母的独女，在清汤寡水的童年时光里，妻尽享岳父岳母的专宠专爱，掌上明珠一般，抱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揉了。听乡亲说，妻是在岳父母的背上长大的，是锄地拾棉花的背。
妻有两个哥哥，特别的是，她的嫂嫂是她的亲姐。亲上加亲，真好！
去年正月初三，妻的大哥打电话说，今年新冠疫情大爆发，封村了，村上不让拜年，你们今天就不用来了。想到新冠肆虐多有不便，我们没多想就同意了。
今年正月初二，妻嫂让人传话，让我们不要去她家拜年，理由很直接，也很简单，言之凿凿：理由一，我们在给岳父岳母坟地烧纸的时候没去他们家，我们看不起他们，我们让他们在村里丢了人。理由二，在岳母去世一年多的时间里，就没再踏进过他们的家门。妻委屈哭了，我体谅她的难处，家乡的风俗是，老百年之后，男凭外家女凭娘家，她在担心以后。我对妻子说：不让去就不去了，你不用担心，你以后就是咱家老大，这样的娘家没有也罢！打了人还端架子，有什么了不起的？没事，天塌不下来！欲之加罪，何患无辞？轮不上他断咱，我今天作主，就把他先断了！脸面，谁不爱？脸面是自己给自己的，哪有别人给自己脸面的道理？他的脸面早被自己撕得丝丝缕缕，每一丝缕都写满了冷血、自我、索取、贪婪！薄情寡义和自私自利。
芸芸众生，大千世界，存在即合理，名人说得太恰切了。马克思说：“资本这东西，从头到脚都流着血和腌臜的东西。”爱钱，连和尿泥的小孩都爱，但偏偏有人神话别人腰包里的钱，如韭菜，如息壤，如头发，他认为他的钱挣得踏破铁鞋无觅处，别人的钱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到这样一个笑话，同学几个坐出租车，到站后，所有人都争着要掏钱，其中一个是铁公鸡，就在铁公鸡照例准备离开的时候，同学们不约而同把掏钱的任务留给了他，铁公鸡挠了挠头，一脸嫌弃地说“钱，还是你们掏吧，我这钱还要用的，你们都比我有钱！”
如果岳父岳母健在，如果我还把他们当哥嫂，如果我还念嫂和妻是亲姊妹，我觉得向他们怎样低头都有可能，因为妻得有娘家做靠山！但如今，在岳父岳母都长眠地下的时候，他们这样惹是生非得寸进尺，确实令人忍无可忍，因而也就无须再忍，我心中的怨气便如浪涛一般喷涌而出。
哥嫂，如果您不健忘，二十二前的正月初三，您托我在我们村里给您贷了五百元，农经站利息当时是一分九厘八，我们工资低，就想问您一声，您当年让我帮您贷的钱您还了没？您知道到现在利息多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满头白发的您该知道吧？那笔钱您当初就决定要算到我们头上吧？我们是挣工资，您知道我们当时挣多高的工资？您为什么就再也不说再也不提那事呢？罢了罢了，您农民没钱，您一年没钱，您二十二年一直都没五毛钱，这合适吗？您心安理得地用了钱我委曲求全地替您还了钱，您有过一句话么，哥哥？看在姐妹骨肉难分的份上，我不说了，行不？
哥嫂，如果您还记起，十二年前，咱们的儿子结婚，为弥补我们没能当天按时参加咱儿子的婚礼的罪过，红英给了一对最拿得出手的门户之后，您俩还记得红英拿出一千块钱，递到我嫂手里，她说：“这钱不用还了，算我给哥嫂帮忙了。”您俩眼中有钱的我们挣多钱？您俩可曾知道？您俩的儿子就那么金贵？您知道我们在外面像狗一样挣钱？姑侄情深，咱的儿子儿媳可曾给他们的亲姑倒过一杯水递过一根烟？看在姑侄血浓于水的情份上，我不说了，行不？
哥嫂，如果您还能记得，十一年前，咱们要有孙子了，快要临盆的儿媳在我们装修一新的第一套房子里一住半个月，吃喝住当然全免费，红英催促儿子儿媳要当心，咱快要当爸爸的儿子对他亲姑说：“你不要催了，我们马上就走，我们住宾馆呀！”说完了就挂了电话。这就是咱有骨气的儿子？这就是咱的家教？这是咱们的儿子给亲姑这么硬气的答复？年轻人嘛，谁没点傲气，理解！看在咱儿子年轻气盛的份上，我不说了，行不？
哥嫂，如果还有印象，咱们的女儿在我任教的学校上高中，为了让学校给您们减免点学费，您俩知道咱女儿离减免线差了多少分？您俩知道您俩给学校少交了多少学费？是的，女儿的姑姑在那个学校上班，那是她姑自己办的学校？她姑就那么大能耐？女孩嘛，不善表达，是个理由，允许！亲姑亲侄女多年以来打过几次电话发过几条短信？姑姑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看在咱女儿有爱在心口难开的份上，我不说了，行不？
哥嫂，可以问问咱女儿，咱们的女儿大学毕业上班该有七八年了吧，那个大雪飘飘的晚上，咱们的女儿回家探望您俩，吃完饭的姑姑侄女相谈甚欢，咱的女儿给姑姑了一盒装满巧克力的塑料靴子，装在塑料靴子里的巧克力确实很精美，是的，那可能是咱女儿送给姑姑最昂贵的礼物了，年轻人在外刚刚安家，一切都得置办，花钱地方太多，我就想问问哥嫂，咱的女儿在我们身边上学三年，这不远千里来到她姑身边的仙物，我们如何领受得起？
哥嫂，如果你还能记得，老妈五年前住院，开销算不上多，住院的费用您俩可曾付过一块两块？还有，老妈年纪大了，红英给了您三次钱让给老妈买个老年手机，您买的手机，哪怕是手机模型您记得放哪儿了呢？您照顾妈，红英给您买衣服买烟，应该！谁让她奔波在三百里之外的异乡呢？是的，女儿有照顾老妈的责任，您俩做儿子儿媳的就没有一星半点的责任？还有，红英给老妈在巷口商店里放的零花钱，结算的时候，究竟是为什么老板说老妈拿得很少而嫂子拿得很多？还有，红英给老妈买的食油，为什么您就不声不响拿到您家里去了呢？哥嫂，我们有义务孝敬老妈，否则，我们会被雷劈的。哥嫂，快要六十岁的您俩居然不知道我们没有被您俩一骗再骗连环骗的义务？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光天化日，乾坤朗朗，您不知道头上三尺有神明？您问问咱家孙子知不知道这个道理。好了，吃了就吃了，用了就用了，吃饱了用完了告诉我们一声不行吗？咱们兄弟姐妹一场，怎么就没这么一点默契呢？
哥嫂，我现在回答我们不进咱家门的原因，您俩比我们见多识广，我们就想知道，八十岁的老妈，您俩忙顾不上给蒸馒头，明白，我们给老妈买的馒头，能不能在万忙之中让四口人中一个人抽空去晒晒？您俩知不知道老妈孤老一人在家里吃的啥？开水泡馒头没油没盐没菜一天可以，两天可以，一月可以，一年可以吗？几年如一日可以吗？对了，老妈来咱家的时候，哥哥您当时十来岁吧，如果当初那样待您，您未必会长得那么壮实吧？还有，嫂嫂，是老妈把您热胳膊烫手把您迎进家门的吧？自古婆媳关系难处，纵然您对老妈有深仇大恨，也不该如此厚待吧！人生不满百，您就不怕咱家儿媳看到？您就不怕她克隆您对老妈的方法？您，我，我们，所有人不都正在一天天地老去吗？我羞，我们羞，我怕咱村人咱巷中乡邻质疑的目光，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人五人六，我们都有罪，虐待罪！天良太薄。
哥嫂，我现在就告诉您俩，我们不进您俩家门的第二个理由，您俩最不可饶恕的是，冰天雪地中，寒风刺骨里，您俩和儿子孙子生着火炉吹着空调吃着火锅的时候，老妈独居的房子里为什么炉子被封得严严实实星火如豆？为什么不知几时脸盆里的水居然就能结成冰毛巾冻得硬如铁？我恨，我们恨，为人儿女的人都会义愤填膺，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儿孙绕膝的儿女们，都该被送上道德的审判厅，遭人唾弃！
哥嫂，一年前，八十四岁的老妈，终于走完了她苦难可怜的一生，永远闭上她曾经清亮如水的眼睛，永远离开了她薄情寡爱的儿女！我们都得到了解脱，从此再无须有所挂碍。我现在告诉您俩我不愿再踏进您俩三世同堂的家门的原因。儿女双全的您俩，听到我们要求给老妈买寿棺的消息后，为什么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寿棺是老妈的最后归宿，也是我们能为老妈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我们早就达成共识，我这个做女婿的高度从来就没那么低。我现在就想知道，老妈儿女三个是不是就应该三一三十一或者二一添作五？为什么您俩潇洒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呢？为什么在我们做决定的时候就连一句假意推辞的话都没有一句呢？难道是老妈大限将至之前，您俩早有预估？
哥嫂，养儿方知娘辛苦，养女才懂谢娘恩，在岁月的厚待中，咱们都已儿孙成群，扪心自问，在赡养老妈的问题上，您俩可曾尽过自己孝道？俗话说，种瓜得瓜 种豆得豆，您俩辛苦半生的奋斗的风雨历程中可曾播下过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的种子？我想提醒您俩，播洒阳光您会享受阳光的温暖，播洒汗水您会品尝厚重的收获，华发如盖的我们，不要试图从别人身上得到点什么，而学着想想给别人付出了什么。如此，天宽地阔河清海晏，如此妻贤子孝百事康乐！
哥嫂，惟愿时光倒流，惟愿不再红颜肤白的我们再续姐妹深情骨肉恩深，惟愿不再年少轻狂的我们被生活温柔以待。
路遥先生在《平凡的世界》中一句话：“等到开始长大，独立生活之后，我们会发现，亲戚关系往往是庸常的。”我反倒觉得，先生一定是说了句惊世骇俗的气话，他的内心深处一定是敞亮剔透的，他的作品中没有一个坏人不就是一个无须怀疑的铁证？
老妈去了，生活还得继续，岁月悠悠如常，时至今日，我们会一直相信，哥嫂会反悔当初做出的那个鲁莽的决定，我们期待在未来不可预料的相见之日，前嫌在亲情面前冰释，误会在沟通之后消除。
春天已然来临，寒冷止于花开，误会止于谅解；发展已成趋势，世界终将铸剑为犁，和平之花正在绽放在人们的笑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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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赵洪泰 男，游走在山西的陕西合阳人，大学学历，中学语文教师，第十六届中国语文学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先后在河津、太原从事民办教育13年，现就职于太原一私立中学。2018年5月先后有作品《父亲的病》《淡淡的回忆》分获湖北省《好日子》杂志社优秀论文一等奖；2018年11月，作品《跪望母亲》获湖北省《好日子》杂志社优秀论文一等奖；《徜徉在美丽的育红》获运城市“我爱这一行”征文大赛一等奖；《哦，农家乐》获中国咏洽川大赛征诗征联征文二等奖。先后有近十万字作品散见于《运城教科》《好日子》等纸质媒体或网络平台。含英咀华学海拾贝是我最大的幸福，用心用笔为我粗脚大手的亲人立传是我的理想。愿结上等缘，交性情友，享平安福。
荐 稿：佑 子
排 版：张 健
主 播 简 介
山 妮 女，《心香文艺》主播，天津人，自幼喜欢文学，歌唱，戏剧表演，朗诵等。希望让美好声音插上翅膀，长出明亮的眼睛，妆点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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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文艺》全体工作人员
主 编：佑子
副 主 编：彭琳、黎冬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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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编辑：白雨
编辑排版：梁秋静、白振松、庞泽辉、
张健、高家雨、庞泽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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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海天、石英、晓明、
冯爱华、余之、寸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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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妮、情非得已、敖登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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