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爱民丨家 乡 美
我的家乡在灵宝，古称桃林，通洛阳，达长安，连京都，接帝畿，为兵家必争之地。唐玄宗得灵符于函谷关，以为玄元皇帝显灵，佑护大唐，于是改年号开元为天宝，桃林为灵宝。灵宝物华天宝，盛产苹果、棉花和大枣，黄金之乡誉满中华；人杰地灵，杨震父子三太尉，许氏一门四尚书，王濬楼船下益州，宋之问律诗传千秋，历代风流人物辈出。灵宝人在他乡，有问仙居何处？嘎嘣脆一句“灵宝”！流露出无比的优越与自豪。
灵宝地处三省交界，秦晋豫文化交融，自然形成特有的人文特色。用灵宝话概括“美”！一个“美”字涵概了美丽、美好，好人、好景、好地方，舒心、舒服，和谐幸福等丰富的内容。灵宝人对所有称心如意的事物都用一个字形容：美！
家乡话语美。灵宝话咬字重，出口冲，字正腔圆，铿锵有力，落地有声。当年教书时，讲课文用普通话，说到动情处，特别是教训学生的时候，灵宝话脱口而出。“你这娃子，整天奴奴擞擞（神气十足），学个流光棰。你达（爹）没黑没白挣日塌（过分劳累）弄几个钱供你上学，你回回就考那一晶晶分，也不知道怪（羞）！
再意曾（不清醒）就回去拱地。埝根吧！”。多有力，多动人啊！
灵宝方言形象生动，含义丰富。形容数量小：一晶晶儿，一蒙蒙儿，一星星儿；形容正合适：将美儿；形容差一点：险乎儿；说吝啬的人：细发鬼；说最不爱见的人：钻人眼里了；说办事冒失：精勾子（光屁股）撵狼哩。
近年来，风趣幽默的灵宝人，用方言改编和创作了不少脍炙人口的段子。如《清明》：清明时节雨唰唰，跑憋一天挣日塌，打听酒店蔡哪哒，刺怂一指蔡为瓦。酒店板凳日八欻，勾子一挫压日塌。墙根一靠胳就哈，咥碗干面管球它。又如《灵宝方言集锦》：星星叫羞羞，冰雹叫冷子，土坯叫胡起，地面叫却底，明年叫过年儿，夜里叫黑老，厕所叫茅士，屁股叫沟子，脑袋叫耋瑯，胸膛叫坷郞，傻子叫信求，窝囊叫没囊，傲气叫胜蛋，不痛快叫圪囊，平整叫光碾，不光滑叫涩巴，皱巴叫库凑，漂亮叫稀样，健壮叫猛实，舒服叫老美，心里顺叫展也，恰好叫忖忖儿，故意叫故拧儿，庇护叫遮苫，吵闹叫巫察，烦人叫七察，明白叫谢开，肚里难受叫挖挠，撒娇叫善桥，倔强叫板根，被子叫屁子，鞋子叫孩子，烩饼叫糊卜，面汤叫苦历，大口吃叫咥，小口喝叫呡，聊天叫闲担，找茬叫寻眼，闹人叫操练，哄人叫日倒，厚道叫皮厚，吝啬叫皮薄，令人讨厌叫顶眼，心里喜欢叫痛美着哩。
久居他乡，每次踏上故土，一句：“你多忽（什么时候）回来”？答一句：“燕儿个（昨天）”。从头顶暖和到脚底。
说到灵宝的话，必然提到灵宝的戏。灵宝兴眉户，乱台（蒲剧）。眉户婉啭悠扬，乱台粗旷高亢。阳春三月，麦苗青，油菜花黄，身着红绿艳装的村姑手提竹篮，挖野菜于田间，一曲《梁秋燕》，醉倒多少青春少年。夕阳西下，牛羊归栏，荷锄晚归的老汉，吼一声乱台“稳坐在城楼观山景”，响穷山野，荡气回肠，抖落一身的疲惫，留下漫天的洒脱。难忘月明星稀的夜晚，坐在门前的高岗上，微风送来远方隐隐约约的锣鼓声。支着耳朵用力听，咿咿呀呀，呼呼嗨嗨，是小旦？是花脸？令人神往。
家乡小吃美。“一生凉粉”略带酸头浆味浓。走进集市就能闻到诱人的炒凉粉香。平底鏊抹上油，黄黄的凉粉切成薄薄的片，放在上面慢慢地烙，直烙得焦黄油润发出滋滋的响声。出锅前拌入葱花、蒜沫、辣椒油，那香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要吃凉调的，用挠子挠成长长的条儿，放上葱花香菜，浇入蒜汁陈醋，再滴一点麻香油、辣子油。红汁、黄粉、绿菜叶仿佛就是一盘艺术品。吃一口窜鼻，吃一碗透心凉。
有集会必然有羊肉汤。河边的空地上，前面支锅，后面杀羊。偌大的铁锅里放入全羊，煮得白浪翻滚、油脂汪汪，肉香四溢。汤锅旁边是打烧饼的炉子。梨木案板，枣木擀杖，敲得叮叮当当响。炉膛烘烤出来的烧饼外焦里嫩、麦香诱人。做场四周放几根粗粗长长的椽，舀一老碗羊汤，放上足足的羊油辣子，泡上烧饼、黄馍，坐在椽上，蹲在地上，吹一口气，喝一口汤，吃得大汗淋漓，浑身舒坦。寒冬腊月喝一碗，暖和半天。
烧醪糟别具一格。一个小风箱，一盘小炉灶，一只大铜瓢。拉起风箱呼呼哒哒，炉灶后的小烟囱火苗喷出半尺长，既热闹又红火。烧半瓢水，放一勺酒糟，铜瓢里翻滚着白色的米花，再打一个鸡蛋，酸甜可口，又顶饥饿又解渴。
还有那江米大枣蒸的甑糕，石头子中烙出的石子馍，羊汤煮饼烩出的糊卜，酸菜豆面，烧饼夹肉，炒豆糁，咸韭菜，样样看着美，吃着香，尝过一次，终生不忘。
家乡田园美。家乡土地肥沃，种啥长啥丰收啥。过去真是麦浪滚滚闪金光，棉田一片白茫茫。上小学时就跟老师学会了形容：“玉米棒子像大棒槌”“沉甸甸谷穗像狼尾巴”“棉花像堆雪”“南瓜挤成一圪垯”。自从有了“种好苹果和大枣，灵宝人民生活好”的领袖指示，家乡变成了一个大果园。春天是花的海洋，红的、粉的、白的、紫的竞相开放。夏天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翠绿。秋天果实累累，苹果堆积如山。一年三季花果飘香，景色如画。
果园边地头上是一片片菜田。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爱吃啥就种啥，完全自给自足无公害。真个是：正月菠菜遍地青，二月闪上羊角葱，三月韭菜香喷喷，四月莴苣水灵灵，五月黄瓜搭起架，六月豆角一张弓，七月茄子像个钟，八月香菜绿盈盈，九月白菜瓷丁丁，十月萝卜吃一冬。走在田间，拧一根黄瓜，咔嚓一口，满嘴清香。下田归来，捎一篮脆生生的鲜菜，做一桌香喷喷的农家饭。真乃“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那份自然和谐让人眼热啊！
家乡的人更美。勤劳善良，淳朴厚道。一双巧手，一身汗，把家乡装扮得如诗如画。无论熟人生人，来的都是客，家里好吃好喝的全都往外端。苹果嘛，管吃管拿，咱家地里产的嘛……
作 者 简 介
焦爱民，笔名艾子，河南灵宝市人，研究生学历，历任教师、公务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成熟做人 相约成功》、《秋天里》等八部作品集和回忆录。人生信条：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公公道道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