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一桩奇案,新坟无人烧纸,县令擒凶,哥哥霸占弟媳,自食恶果

清光绪十六年(公元1890年)七月十四日,新科进士张源溱调任安徽省南陵县担任县令。在骑马赶往南陵县的路上,张县令来到了城郊的一片枣树林边上。此时正值中元节,枣树林中升腾起阵阵白雾,枣树林中的坟墓都有人烧纸烧烛,唯独一座新坟前空空如也,没有人来进香祭奠。张县令问祭奠的百姓,百姓们都不肯多说一话,拎着篮子匆匆离开了枣树林。张县令怀疑新坟有古怪,于是便暗暗记住此事,挥鞭打马朝县城门奔驰而去。

张县令回到县衙,办妥了交接事务后,立刻着手调查枣树林新坟之事。张县令找来地保让他们去查探新坟的消息,地保陈金茂很快返回县衙回话。陈保长说新坟里埋着的是一个男子,乃弋江镇某村的村民胡文虎,现年三十五岁。胡文虎在前几日暴毙身亡,胡文虎是个酒鬼,整日喝得醉醺醺地,邻居们多次劝他不要酗酒,胡文虎却一句劝也听不见去。胡文虎最终醉酒身亡,家人将他埋在了这片枣树林里。

张县令问陈金茂,胡文虎身亡之时是否有何异常?陈金茂说并无异常,当初他与几个村民将胡文虎的尸体安葬在枣树林里,安葬之前特意检查了他的周身,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张县令又问胡文虎家中还有什么人,陈金茂说有一个妻子叫解玉芬,又有一个弟弟叫胡文彪。张县令当即让陈金茂去叫解玉芬和胡文彪来问话,陈保长领了命令,立刻骑马赶去胡家。

片刻之后,陈金茂带着解玉芬和胡文彪来到了大堂。解玉芬往大堂下一跪,愁容惨淡,泪痕未干。张县令发现解玉芬长得肤白貌美、双眸灵动有光,与一般的女子不同的是,她在大堂上丝毫不慌不乱,说话很有条理,看上去像一个读过书的人。张县令说他对胡文虎之死很好奇,想要开棺验尸看一看尸体,不知道解玉芬和胡文彪是否同意?解玉芬听了张县令的话当即落下几滴眼泪来,她说胡文虎尸骨未寒,她不想让他在地下不得安宁,尸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张县令听罢,沉吟了半刻,随后又问在一边跪着的胡文彪是否同意开棺验尸。胡文彪见张县令问话,早已经脸色煞白、满脸流汗,回答问话时又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张县令见他言辞闪烁、眼神躲闪,于是怀疑胡文虎是被他所害:难道是小叔子与嫂子有私情,联手合谋杀死了胡文虎不成?张县令当即严审胡文彪,让他说出杀害哥哥的实情。

胡文彪听罢,当即连呼自己冤枉。他说哥哥胡文虎暴毙而亡的那天晚上,他在正巧在邻居黄二家里喝酒。那天黄二在山上打了一只野兔,请他前去喝酒吃肉,结果他在黄二家里喝得酩酊大醉,倒头就睡到了天亮。第二天中午,酒醒之后的他才发现哥哥贾文虎昨夜已经暴毙身亡了,邻居黄二可以为他作证。张县令立即传唤黄二,结果黄二的证词与胡文彪的一致,那天晚上胡文彪的确没有回家,整个晚上都在黄二家里。

张县令见胡文彪自证清白,便不再继续追究他的责任,张县令把昨天在枣树林遇到的怪事告诉了胡文彪,希望胡文彪能答应开棺验尸,以查证胡文虎真正的死因,从而查清此案的真相。胡文彪听了张县令的话当即表示同意开棺,他说回去后马上去找人筹备,随时恭候张县令前来查验。张县令见胡文彪通情达理,不免对他称赞一番,随后张县令宣布退堂。

第二天,张县令早早起床收拾,静候胡文彪前来引路,然后一起去现场勘验。张县令一直等到吃中午饭,也没有见到胡文彪前来。张县令让衙役前去催促,衙役骑着快马赶去胡家,很快就将胡文彪带来了县衙。在县衙大堂里,张县令还未开口问话,胡文彪就往地上一跪,口中连连喊叫道:“张大人,我还是招了吧,哥哥是被我杀的,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胡文彪说,那天晚上他的确在黄二家里喝酒,不过他耍了一个小心眼,趁黄二喝醉时悄悄回到了家里。他利用这段时间杀死了哥哥胡文虎,然后又回来与黄二继续喝酒。如此一来,他便制造了不在现场的证据,没有人知道他是杀人凶手。

张县令怒拍惊堂木,怒斥胡文彪为何要杀死亲哥哥?当初在大堂之上又为何不肯主动承认?非要等到开棺之时才承认杀了人?胡文彪这样回答:

三年前,胡文彪父母先后离世,父母早年在城中做小生意,留下了不少家产。父母去世前曾有过交代,二老归天之后,家产两兄弟一人一半。胡家兄弟二人要和和睦睦,不准为了家产而产生仇恨,否则父母在九泉之下也很难瞑目。父母之所以要刻意交代家产一事,原因在于哥哥胡文虎生性强悍霸道,弟弟胡文彪则相对文弱懂礼,出于对小儿子的保护,父母才刻意如此嘱咐。

胡家兄弟二人见状,自然是答应父母不会为家产而争吵,尤其是哥哥胡文虎表态最为积极诚恳。父母去世之后,胡文虎却撕破伪装把家产全部霸占,胡文彪争不过哥哥,于是去找街坊邻居来作证,结果邻居们都害怕得罪胡文虎,纷纷作壁上观。胡文彪怀恨在心,趁哥哥喝醉之后用绳子勒死了他。

胡文彪的供词说得很清楚,兄弟二人为争夺家产自相残杀,胡文彪在黄二家里喝酒,中途借故返回家中,哥哥胡文虎酗酒如命,此时已经喝醉在家里。胡文彪趁机用绳子勒死了哥哥,又返回黄二家里继续喝酒,并一直呆到第二天才返回家里。从案情的推理上来看,此事合情合理,但为了验证胡文彪的说法,张县令决定亲自开棺验尸。

光绪十六年(公元1890年)七月十八日,张县令率领众衙役强行挖开了胡文虎的坟墓,棺材打开之后,果然发现胡文虎的脖子上有很深的勒痕,仵作确定胡文虎是被绳子勒死的,由于胡文虎的脖子上被人刻意涂了一层颜料,所以看不出来勒痕,不过这种小把戏瞒不过专业的仵作。

胡文虎被人勒死,这个情况符合胡文彪的供词。张县令当即返回县衙将胡文彪重责二十大板,又按照《大清律例·刑律·命案》:“故杀,斩监侯”的规定,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胡文彪斩首,案卷上报无宁国府知府、安徽巡抚和刑部衙门核验,刑部核准了这桩案子,定在同年秋天处决胡文彪。

同年七月二十日,南陵县衙大门口来了一个女人,女人举起鼓槌连敲堂鼓鸣冤。按照当时的规定,堂鼓响三通之后,县令必须升堂问案。张县令让衙役将击鼓之人带来,想看看究竟有何冤情,为何在大中午时击鼓鸣冤。女子很快被带到了大堂,张县令定睛一看,女子正是刚刚丧夫的解玉芬。解玉芬往大堂下一跪,一边哭诉一边恳求县令大人放了胡文彪,因为胡文彪是冤枉的,他根本就没有杀人。

张县令颇为惊讶,他问解玉芬何出此言,当初公审胡文彪时,解玉芬为何不出面为他争辩,如今胡文彪已经判定斩首,解玉芬为何又出来说胡文彪无罪呢?莫不是拿县衙大堂当儿戏,想戏耍县令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容不得胡家人如此胡作为非。解玉芬一边流泪一边哭诉道:“当初胡文彪自首时,他说自己最多坐几年牢,不会被斩首。当时小妇人相信了他,现在才知道他完全欺骗了我。不过胡文彪的确是冤枉的,他根本就没有杀人。”

张县令听罢,拿出胡文彪的供词念给解玉芬听,胡文彪已经亲口承认自己杀人,而且开棺验尸也证明胡文虎是被勒死的,胡文彪杀人事实清楚,仵作验尸又符合案情,胡文彪如果真是冤枉的,那他到底冤枉在哪里?你为胡文彪喊冤,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清白的?解玉芬听了张县令的话,当即昂起头大声说道:“胡文虎是我杀的!”

解玉芬的话震惊了堂下的众人,张县令将胡文彪从牢中提出来当堂对质,胡文彪与解玉芬见面之后抱头痛哭。紧接着,二人说出了此案的真相:

原来,胡文彪父母健在的时候,给胡文彪迎娶了一个妻子,就是邻县的解玉芬。新婚之夜,胡文彪和父亲在外面陪着客人喝酒,招待家里来的亲戚朋友们。忽然母亲哭着从后院跑了出来,说新房里出事了。胡文彪父子赶往新房,见新娘子解玉芬躺在床上,全身上下不着一件衣物,还昏迷不醒呼吸困难。胡文彪赶紧上前给她掐人中揉后背,经过一番抢救之后,解玉芬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解玉芬醒来见到胡文彪,抱着他放声大哭。胡文彪问解玉芬发生了什么事情,解玉芬只是哭泣不肯说话。

胡文彪之母哀叹道:“冤孽啊,冤孽!”随后,她便缓缓说道:当时她正陪着解玉芬在房里坐,后来大儿子胡文虎突然来到了门口,他对母亲说父亲在外面找她有急事,让母亲赶紧出去找他。胡文彪之母听罢,赶紧出去找老伴问到底怎么回事,结果老伴说没有找她。胡文彪之母赶紧返回新房,结果看见大儿子胡文虎把解玉芬打昏,正在糟蹋解玉芬。

母亲见到这一幕,怒骂胡文虎是畜生,那可是他的弟媳。胡文虎却满不在乎,他说解玉芬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反正不管他们认不认,他就是要娶解玉芬。胡文虎还指责父母偏心,为何不先给他娶妻,却给弟弟娶那么漂亮的新娘子。母亲阻拦不了胡文虎,于是赶紧出来叫胡文彪和老伴进去商量。胡文虎见母亲出去叫人,赶紧从后门逃了出去。

胡文彪听了母亲的话,气得双眼血红,他冲到厨房里拿来一把锋利的菜刀,要去找胡文虎并将他碎尸万段。父母见胡文彪要杀哥哥,赶紧抱住胡文彪的腿,二老说胡文虎生性凶狠,而且又长得五大三粗,他拿着菜刀也打不过胡文虎的。胡家父母老泪纵横地劝说道:“你就算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事实。事情现在已经发生了,还是以和为贵吧,家丑不可外扬。”

胡文彪性格优柔寡断,什么事情都是由父母做主。胡家父母从小偏爱哥哥,什么事情都由着哥哥的性子来,所以胡文虎变成了恶人,也是二老的纵容所致。胡家二老到了此时还在维护胡文虎,他们恳求胡文彪不要去报官,不要去找胡文虎报仇。此事就这样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胡文彪听了父母的话,只得安慰解玉芬一番,此事就此作罢。

胡文彪妥协了,但胡文虎却还不放过,他要恶人做到底。胡文虎是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在方圆几十里都是出了名的,他这一辈子很难再娶到妻子了。胡文虎见弟弟娶妻,于是便想出了这个坏主意。后来胡文虎回到家里,逼着父母、弟弟把解玉芬嫁给他,不答应的话就放火烧了胡家,大家一起完蛋。

胡家父母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反正横竖都是一家人,再给老二娶一个妻子就是了。于是胡家二老逼着胡文彪妥协,对外宣称说是给胡文虎娶妻,因为胡文虎身体不适,所以才让弟弟代为成婚。解玉芬自然知道真相,她不愿意自己被胡家人摆布,但当时封建社会,命运由不得她说半个不字。胡文彪恨得不行,心里很是不甘,但奈何他从小就优柔寡断,父母又反复劝说让他委曲求全,最后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吃了这个哑巴亏。

胡文虎娶了解玉芬后,原本以为他会收敛一些,老老实实过日子。谁知道胡文虎吃喝嫖赌样样沾,家里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每天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里后就殴打解玉芬出气。解玉芬在这样的苦日子里煎熬,感觉每一天过得都像是炼狱。

一天晚上,胡文虎从外面回来,这次他没有喝酒,他一反常态地笑着说要和解玉芬商量点事情。胡文虎说他在外面赌输了一大笔钱,如果解玉芬能去陪那个男人睡10天觉,那笔债务就一笔勾销了。这是一桩很值得的买卖,反正自己又不吃什么亏,解玉芬今晚就可以过去了。解玉芬听罢,觉得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胡文虎完全没有把她当人,她不过是一件可以随便送人的东西而已。

对于这个男人,解玉芬已经死了心,她打算杀死胡文虎,终止他的恶行。解玉芬假装答应胡文虎的请求,随后出门买来好酒好菜招待胡文虎,趁胡文虎出门洗手时在酒里倒入了迷药。胡文虎不防解玉芬会对他下杀手,于是把装有迷药的酒喝得一干二净。胡文虎被麻翻之后,解玉芬弄来一根绳子,一头勒住胡文虎的头,一头捆在房梁上。解玉芬用力把胡文虎从床上推下来,胡文虎的身体倒下床去,绳子绷得很直,胡文虎180多斤的体重勒死了他自己。

胡文虎被杀之后,解玉芬砍断绳子,胡文虎倒在床下,伪造出了醉酒跌落床下而死的假象。此时胡家二老已经去世,没有人再维护胡文虎,解玉芬找来胡文彪把胡文虎收敛入棺,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在胡文虎的脖子上抹了一层白漆盖住伤痕,随后对外宣布胡文虎醉酒暴毙。胡文虎暴毙身亡,邻居们对此深信不疑,并将胡文虎埋在了枣树林里。

解玉芬恨透了胡文虎,自然不肯为他烧纸点烛。村民们对胡文虎深恶痛绝,觉得胡家这样做也没有什么不对。正是因为没有烧纸点烛,张县令路过时发现不对,于是怀疑胡文虎被人谋杀,这才彻查此案。张县令彻查此案要求开棺验尸时,胡文彪害怕解玉芬被问罪,于是承认是自己杀了胡文虎,想要给解玉芬顶罪。张县令一番审问之下,这才查出了此案的真相。

此案真相大白,胡文虎的确是被人谋杀的,杀死他的就是妻子解玉芬,弟弟胡文彪有共谋之嫌。按照《大清律例·刑律》规定,张县令将解玉芬判为斩首,将胡文彪判处杖责三十,徒刑一年。张县令宣判之后,当地百姓纷纷前来请愿,恳求张县令从轻判罚。百姓们认为,胡文虎死不足惜,为恶多年危害不小,解玉芬也是受害者之一,她为民除害杀了胡文虎,不应该受到处罚还应该嘉奖,判处解玉芬斩首是不得民心的。胡文彪并无过错,他帮助解玉芬隐藏秘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县令见百姓为解玉芬和胡文彪求情,把情况上报给了巡抚衙门。后来经过上司反复核验,认为胡文彪和解玉芬不该被判重刑,最后改判解玉芬二年徒刑,胡文彪一年徒刑。两年之后,解玉芬刑满释放,张县令为二人重新举办了婚礼。这一对苦命之人,终于破镜重圆元,劫后重生了。胡文彪和解玉芬破镜重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自此,这一桩清代奇案也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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