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过阴天儿”


过阴天儿是我们北方农村的老民俗。它是指阴天下雨的时候,庄户人家不能出门儿做事,就在家消遣、休息或在饭食上变换花样。比如老年妇女们三五相聚yóu胡(hú)玩,壮劳力们难得睡个懒觉,小青年们偷着“打百分儿”等等。的确,阴天下雨,庄稼地没法去,粮食没法晒,集也没法赶……于是,对于勤快人,过阴天儿是一次难得的休息;对于懒人呢,则是心安理得偷懒的理由----天要下雨,怪天老爷不怪我;对于我们小孩子来说,就是追着母亲围着锅台转,也是一种难得的快乐。

那时,过阴天儿让我感觉最妙的是吃饺子。母亲忙前忙后,先和好面,醒面的同时从菜园里采一把小白菜,洗净切碎做馅儿。那时候从村里买肉还不方便,母亲就利用手边的食材做素馅儿的。洗一把虾皮,摊两个鸡蛋,搁到翠绿的小白菜馅儿里,莹白的虾皮、金黄的蛋皮,碧青的小白菜,色彩调和,香气清冽,令人赏心悦目,虽是素馅儿,比肉馅儿的还引人垂涎。一切准备好后,母亲捏饺子,父亲擀面皮,我和姐姐的任务是抱柴禾烧水。阴天下雨,柴禾发潮,每次都要用破纸片、旧纤维绳儿等当引柴。有时刚点着又灭了,灶里往外冒着灰白的烟,此时,我和姐姐一个掌握着力度拉风匣,一个挥舞着蒲扇辅助着扇风,忙活得可凶了。虽然我俩有时呛得掉眼泪,有时脸上还抹上黑道道,却笑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水开了,包好的饺子们三五成群,像一只只白色的小鸭,陆续跳进锅里。趁着翻花的水安静片刻之时,母亲拿起笊篱,口儿冲下、背儿冲上在锅里推动几下,我和姐姐便又开始添柴。锅里的水又一次沸腾了,饺子们像一只只潜水的鸭子,都浮了上来,簇拥在一起。母亲往沸腾的锅里加半瓢凉水,“鸭子”们立刻老实了。如此反复两三次,饺子也就熟了。父亲踩着泥泞,从菜园里拔几棵水嫩的莴苣,摘几根顶花带刺的黄瓜、几个翠绿的青椒,洗洗切切拌拌,就是几道诱人的小菜。运气好的话,还能从菜园边的树根下采到一把雨后刚刚冒头的蘑菇,用酱炸一炸,鲜香可口;或是坛子里捞出两个青皮的咸鸭蛋煮一煮,都是父亲的好酒肴。外头是哗哗的雨声,屋里是欢声笑语,灶上蒸腾着热气,氤氲着稀薄的酒香......再清贫寡淡的日子,仿佛也会因了这些而变得温暖、富足、有滋有味。


我那时还小,经常很天真地说:“总过阴天儿多好!”父亲笑了,说:“阴天儿好,可又不能多。阴雨太多,庄稼光长秧子不长籽实,庄户人就没收成了。”母亲也说:“总下雨,你种的茉莉花就不开了。凡事得有个度才好。”就这样,吃饱喝足,黑甜一觉,第二天雨过天晴,“苗”庄稼,晒粮食,种瓜豆……一切恢复到之前的忙碌状态。经历了雨水的浇灌,庄稼噌噌拔节儿,庄户人家的日子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现在回想起来,父母那简单实在的语言,早已折射出了农耕民族以小见大的人生智慧。

如今,农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孩子们也不必趁着过阴天儿享受美食了。当年的孩子已经步入中年,有很多人因为求学或就业的原因不得不远离了故乡。一路行来,风雨劳顿,之所以不觉得孤单,除了有坚忍慈爱的父母,健康伶俐的子女,相濡以沫的还有一路陪伴的家乡味道。无论我们的脚步走多远,在我们的脑海中,只有故乡的味道熟悉而顽固,“过阴天儿”的美好回忆,一头锁定了我们的舌尖,另一头则永远牵绊着记忆深处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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