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阳湖诗选》228期||黄成龙：我又看到柴房里亮起了灯
黄成龙诗选
黄成龙，男，1986年出生于广东雷州。主编民刊《文缘报》。作品散见《中国文艺》《羊城晚报》《黄金时代》《大足文艺》《核桃源》等报刊，诗歌作品入选《2015中国诗选》《新诗人诗选》《珠三角诗人诗选》等多种选本。获首届“美丽广东”观音山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雷州市2015年度“电大杯·万歌唱两道”诗歌类一等奖、2015第二届惠集读书会年度新人奖、“乌鸦诗馆2016诗意当下短诗大赛”三等奖等。出版诗集《三十而立》（中国文联出版社）。
诗人黄成龙
1
这些年，我仍在扫落叶
那年我在许产仔村扫了很多
樟树的落叶。我扫到了大伯的新坟
和父亲孤独苍老的日子
那年风吹稻浪的时候，我扫到了
开进田野的火车声
也扫到了母亲正奔跑的呼唤
她长长的背影像梦里褪色的秋天
我扫到的灰尘
这些年是从窗外飘进来的
我扫了的世界，是孩子的
在一个叫桃花源的地方，我扫到了夜来香
可我扫到的春天，被晚风带向远方
我扫到的月光
被飞鸟带到故乡就暗了
我扫到被我取消关注的生活
腾出密密麻麻的幸福
我一路扫着，一个站一个站安放垃圾袋
那个替我装送垃圾袋的人，已回到一朵盛开的花里
2
与母书
母亲，我又面对秋天
粮食枯竭的秋天
缺乏爱情的信仰 血迹斑斑的纸
随秋风飘入苍茫 恍若隔世的狗吠
无从说服的月色 弯断树枝
以及失色的猫戾声
此时，我不能抽去米黄色的蕊
窥视灯盏里的生活
伏在路上的菊花 任风刀乱斩
路承接着遍体鳞伤 和我一般
失眠的跛脚 挺立不出疼痛的模样
倒插天空的月亮 不堪桔黄
直喷我独居衰草中的脸庞
母亲，我的脸庞掩映着您的血液
在您五谷丰登的秋天里
暗暗淌下几滴热泪
3
致儿子书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你
仿佛老虎突然梦中扑来
我也吓醒了自己
我的香烟 米和柴
我没有用完
我的五十岁和孤独
夹在故乡的四壁里
我不敢打开房门走出去
数落这个世界 数一数屋檐上的钟点
我走过天涯和海角 祖国的大好山川
只留一部分在我二十岁的版图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你
桔黄的夜掉进了枯井
我找不到秋天 那个终日赶牛的人
叫完你的乳名 就替自己写好了墓志铭
啊，快快长大吧——
孩子，我的荒原 止不住冬天的白光
我的牙齿 随时会漏风
和草木支支吾吾 被风叼走剩下的骨头
你会看见，坟草凄凄
那嘹亮歌声的手臂，想替苍天抓紧几朵燃烧的云
4
二弟的婚礼
我要去林子里捡一些柴木
槐木、榆木和杨木，苦楝树木最好
我先绕过冬天，来到一棵树下
那是父亲的树，这些年枯得很快
风一吹就能闻到如药味的粉末
这时，我离春天很近
从一朵花抵达另一朵花，到处都是美
蜜蜂蜇在花瓣上，将我的影子裹紧
酝酿着时光的蜜
可是呵，我还是来晚了些
父亲和母亲的树枯老了许多
我解开绳子捆了一些柴木
往婚礼的现场背去
快啊，母亲去年栽种的树
今年在婚礼现场长高了
5
呼唤
稻香从远方灌进
我对月凝望的窗口
往事隐隐约约
脸上趔趄的泪水
被风吹皱成沉重的乡思
远方的故乡呵
一次次不远千里的呼唤
像母亲清新的叮咛
在桔黄的日历上
我只能坐着等待
汽笛声从我梦中
久久不能驶来
6
下半夜
柴房在谁醒来的咳嗽声里
亮起了蒙着灰尘的小灯
冰冷的风掠过窗前
此时灯光染黄了夜的纱布
让我闻到一股剧烈的药味
掺着痛的心无法入睡
月亮怎么在云间隐没
悄然带走我的泪水
母亲那双长刺般的手
端着药碗推开雾里的柴门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停住了
依然看不到母亲的笑容
一滴滴往事坠落在我心上
流成一条岁月的小河
穿过了我那温馨的一生
在夜即将黎明
我又看到柴房里亮起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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