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债时代》:事事念贷款,债务永流传
“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一串数字蹦出脑海,房贷6000(元),吃穿用度2500(元)……也就是说,从我苏醒的第一个呼吸起,我每天要至少进账400(元),这就是我活在这个城市的成本。”
十多年前,《蜗居》中海萍的这段台词,道出了城市中房奴的心理状态。

如今,这样的生活早已不再是房奴的专属,而向更广泛的社会群体蔓延。曾经人们崇俭黜奢的传统消费观也在逐渐发生变化。
互联网平台变着法子提升人们的购物欲望:网上购物用花呗,外卖点餐用月付……就算你不缺钱,我也得塞进你的口袋。借贷平台想尽办法改变人们的消费心理:只要你能呼吸,我就借给你钱。
花明天的钱,圆今天的梦。当数字支付时代来临,人们连使用现金带来的最后那丝痛感也消失之后,借债消费已成为当下年轻人的普遍现象。
据尼尔森公布的《中国年轻人负债情况报告》显示,我国有86.6%的年轻人正在使用信贷产品。
近期播出的台剧《大债时代》揭示的就是这样的时代症候。

作为一部社会问题剧,它没有刻意制造触目惊心的悲剧来放大焦虑,反倒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记录三个债务缠身的年轻人生活日常。每个人代表了不同的消费理念和生活方式,一个人的背后就是一个群体。
杨大器是眼高手低型。他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精致男孩”,表面上阳光开朗,有着明确的目标和远大理想。
他住高级公寓,出门必打车,饮食上也不委屈自己,实则背地里早已交不起房租,过着以贷养贷的生活,用前些年流行的“隐形贫困人口”“新穷人”等词汇来形容他恰如其分。

精致的背后是狼狈。杨大器策划着一个AI咖啡机的项目——通过AI识别人类的脑电波,为其定制出专属口味的咖啡。
他拉来的投资并不在少数,但相比于他的债务,只能算杯水车薪。于是,项目始终处于策划书阶段,甚至连咖啡机的模型都造不出来。
杨大器虽不成器,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拿着策划书找投资人。“欠”慢慢就变成了“骗”。
周咏晴则与他完全相反,属于努力拼搏型。她是社畜的典型代表:工作步步逼,业绩数第一。忙里偷会闲,去做外送员。购得房一间,全家喜开颜。房贷卡着点,口袋没有钱。

“只要在呼吸就是在花钱,如果没赚钱就是在负债。”她需要不断奔跑,就像住在出租屋时,她要时时用晾衣杆顶住摇摇欲坠的天花板,一旦泄气,就要面临崩塌的局面。
不信你再看另一位,当观众第一次见到樊仲良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高楼底下的一具尸体。

他本是常人眼中的成功人士,有车有房有地位,家庭美满。但因为公司的资金周转不开,外面的欠款又追不回来,导致公司资金链断裂。
樊仲良瞬间被压力击垮,索性纵身一跃。他这一跳,债务却不会消失,而是会转移到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身上。

按理说,如此扎心的剧情,应该很合内陆观众的口味,毕竟大家已经习惯了以“真不真实”作为剧集的评判标准。但事实是,《大债时代》并没有火起来。
表面上,《大债时代》讲的是年轻人欠债现象,实际上探讨的是阶级和贫富差距的问题。三位年轻人无一例外,都是苦出身。
杨大器为什么要过以债养债的生活呢?他有一番自述,“我有一个同学,家里超有钱。他爸每两年就换一台跑车,但是他们家从来没有付过钱,全部都是贷款买的,还钱的时候只还利息,不还本金。”

事实上,剧集中也存在着多处暗示:如果你是富人,那你欠债就可以欠得心安理得,银行也不会逼迫还款。
那周咏晴呢?一套房子就可以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同在银行上班,她的一个下属工作并不积极,却可以住在爸妈买下的大房子里。
周咏晴去送外卖,恰好就送到了这位同事家里,她平日里舍不得吃的牛排,只是人家拿来喂狗的。

你看,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人家一生下来就住在罗马。
樊仲良那边也是如此。同是欠债人,他这个没有背景的人只能跳楼自杀,而欠他债的那个富人,却可以请来律师,拖延还款,慢慢陪他玩。
每讲述一个人的故事,都要用另一个富人来与之对比,仿佛对欠债人来说,出身才是原罪。
事实上,我们知道,不论是超前消费的观念,还是借贷方式的便利性,都不是自然生成的,背后都有人为干预。

《大债时代》用了“欠债人”这个新鲜切口,却回归到贫富差距这种稍显陈旧的话题,自然少了些猛戳现实痛点的犀利。
BBC曾拍过一部叫做《无节制消费的元凶》的纪录片,对无节制消费潮流背后的机制进行了深入剖析,其中表明,无节制消费的背后,始终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

比如,资本给消费者脑中植入“升级”的观念,并通过减少产品的寿命来促使人们消费,最典型的产品就是手机。再比如,利用人们的“阶层焦虑”,通过宣传产品的特性,使人们为了达到阶层认同而不惜买买买……

某种程度而言,无节制消费和越来越普遍的欠债现象一脉同气。而《大债时代》欠缺的,便是没有深入展现欠债现象背后那双无形的手。
上个月,一篇名为“广西玉林25岁护士杀人案:一个女孩的急速下坠”的报道流传颇广,该文讲述的是一位年轻护士在借款几十万之后,对借款人痛下杀手的来龙去脉。很显然,人们更多将其作为了一篇故事读物。
比起一部文艺作品的残缺来,人们对“大债时代”缺乏警惕心,对欠债导致的悲剧见怪不怪,甚至采取一种漠视的心态,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文/午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