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杂记之面馆（12—13）

常熟人喜欢吃面，面馆里有各色人等，边吃边听边看，感悟世间百态。

拾贰

能在常熟连续经营30年的夫妻老婆饮食店，不管是做食物还是做人，都是有一套独到的、甚至过人的功力。

有一次在芳芳吃羊肉面，旁边桌面对面两个中年男子，在边吃边聊，话题都是上百万的大生意。吃完，俩人站起来，继续聊着向店门口走，刚迈出几步，就听厨房里的老板娘一声大喝：“喂！你们的面钱还没付！”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石化。

其中一个强作笑脸回过身：“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记了！”他掏出手机，扫操作间玻璃上的付款码，但随即就一脸尴尬：“啊呀！连微信的银行卡昨天被朋友借空了。”另一个赶紧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钞票，付了面钱，并对操作间里的老板满脸堆笑：“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老板的眯缝眼朝他一瞟，不咸不淡甩了三个字：“不要紧。”

不要紧是嘴上客气！想白吃，门也没有！现在常熟面馆规矩是先付钱再吃面，俩人没付钱先吃面，早就被老板夫妇盯上了。

俩人目不斜视地推门而出，上了辆苏U牌照的老款马6，急忙发动离开。有食客忍不住：“牛皮哄哄。”另一个接道：“现在装逼的真多。”

老同学毅毅也是芳芳拥趸，从华山路追到衡山的。由于工作单位在辛庄，上班路程较远，他来吃面的时间很早，因此从没碰到过我。难得有一次，我刚端上面碗，就看见他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一根油条。

我说：“嫩真真拆烂污哉！五张分年纪哉，吃羊肉面还要加油条，不嫌油腻啊！”他很淡定：“喜欢，一直这样。”我问：“那为何不多买一根？”他答：“我又不知道你也在芳芳吃面。”

很快，他端了面碗坐在我旁边，左手三只手指捏住油条上半段，右手握筷子夹住下半段，稍稍用力一扯，油条就一分为二。然后，下半段油条就摆进了我的面碗。这才是心照不宣的好同学！

芳芳羊肉面

拾叁

去年9月，芳芳搬迁到衡山路后，我早饭吃羊肉面就没去过别家。只有一次午饭，被朋友喊去锁澜羊肉面馆吃火锅，也是一家常熟本地人开在城区的老店，以前我也经常去吃。锁澜北路、泰安新村支弄口并排三家羊肉面店，另两家“藏书、秃头”的味道明显比较鲜浓，但锁澜还是有很多忠粉，因为有人喜欢清爽，对味道鲜浓的有疑问。

没想到那一顿火锅，我对羊肉、汤浑然没有印象，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隔壁桌。那边面对面坐着两个60来岁的老常熟城里人，他们边吃边回忆30年前的泰安街，常熟城里曾经的J烟一条街。他们的谈话内容，听得我心里连说“长见识”！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烟草市场放开，因为利润丰厚，私人烟杂店随即遍地开花。最早的J烟并不是真正的造J香烟，而是自制的“脱壳烟”，牌子是黄、白红梅。白红梅批发价2元/包，售价2.6—2.8元；黄红梅批发价3元/包，售价3.6—4元。先用电吹风、薄刀片揭开软壳底部，再抽出香烟，黄、白红梅对调，最后原样封好，就可以了。黄红梅烟壳、白红梅香烟，按黄红梅售价，主要卖给陌生人；白红梅烟壳、黄红梅香烟，比黄红梅售价稍便宜，主要卖给朋友熟人。

真正的造J香烟始于红塔山，货源最早来自吴县蠡口，批发价1000元/箱（50条），售价38—40元/条，卖J利润丰厚，而真红塔山售价8—10元/包，批零差价很小。后来，有实力的香烟老板就自己或拼团，直接去产地福建云霄采购。当时的云霄有规矩，J红塔山300箱起卖，来采购的商人都安排在自备宾馆，里面吃喝玩乐样样都有。J烟如何运回常熟、如何租仓库存放，有点敏感，只能听不能写。J红塔山最大的消费群体是东乡的结婚人家，都会一次性买走三、四箱。那么大的量，买卖双方是心照不宣的，甚至还能约定：办事剩下的烟，包退。其中一个咪了口酒，笑着说：“那几年东乡喝喜酒抽的红塔山，基本上都是假的。”

我实在忍不住了，凑过去问：“难道J烟的味道和真烟一样？抽烟人辨别不出来？”另外一个回答：“J烟用的是真烟丝，高仿的J烟质量一点也不差，不会抽到一半熄火。况且，有几个人能抽得出来！即使知道是J烟，也不会去戳穿老本家。”现在网上还能搜到一篇文章，《福建云霄县生产了中国95%的J烟，逼得正品甚至模仿它》，看标题就知道云霄产J烟有多牛叉。我又问：“那黄、白红梅呢？”他说：“黄红梅的口感稍微柔一点。”

他们又聊到一号桥堍的香烟市场，又是很多传闻故事。香烟市场开业于1992年下半年，存续了三年多，所售香烟都有真有假，外行人很难分辨。唯独一个牌子100%是真烟，常熟本地牌子——方塔。

我这辈子没抽过烟，因此始终无法理解抽烟有什么快感，或许真像某些自称没瘾的烟民所说：抽的是寂寞、是感觉吧。

锁澜羊肉面馆

吸烟有害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