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往事(一)续二 (资料来源:宋韵京剧)
女伶刘喜奎不畏权贵
早年,凡有姿色的女演员大多是逃不脱军阀、官僚的欺凌的,在这种环境里,一个女演员只有顺从,才能红起来。反之,不仅不能成为一个红角,甚至混碗饭吃也是困难的。然而,名伶刘喜奎却是一个例外。
刘喜奎(河北南皮县人)是民国年间轰动京城的女伶,不仅演戏出名,而且长得非常漂亮,世称'色艺俱全'。正因如此,一些军阀、官僚总想把她弄到手,然而一个个都碰了钉子,说她:'这个戏子真难斗!'
有一次,袁世凯以总统府的名义请刘喜奎去唱堂会。刘喜奎提出两个条件:一是不去内宅,二是她扮戏的房里陌生男人不许进。袁世凯答应了这些条件。到了唱堂会那天,刘喜奎进了中南海,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化妆。她正化妆时,忽然有人闯进来说:'总统请刘喜奎到总统府大厅!'刘喜奎想:让我去拜客吗?我刘喜奎从演戏以来没有这个习惯,这是对我的职业的一种侮辱!因为你是总统吗?你官大我看不上,我对你无所求,因而也无所惧。拿我当玩物来取乐吗?叫我去陪酒清唱吗?办不到!
她带着十分警惕的心情来到总统府大厅,一看袁世凯正在那里打麻将,气就不打一处来。袁世凯的大脑袋在灯光下发亮,脸上像浮肿似的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在他的周围,男男女女一大群。刘喜奎心想,既然你袁世凯找我,我就冲着你袁大头而来!她不卑不亢地走到袁世凯身边说:'你叫我有什么事?'袁世凯如梦初醒,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给愣住了,只得忙说:'没有什么事呀!'刘喜奎愤怒道:'没事儿叫我干什么?'说着,一跺脚走了。袁世凯想调戏刘喜奎的阴谋没有得逞,自讨了个没趣。
北洋军阀时期,有位陆军总参谋长叫陆锦。此人是一个善于溜须拍马的家伙。因为他在天津时就认识了刘喜奎,所以当陆军参谋长后,就产生了占有刘喜奎的邪念。他知道,刘喜奎曾拒绝过曹锟追求事,这次他想,就是飞蛾扑火,也要扑剩两下子;就是在刘喜奎面前失败了,也不算丢人,于是,他下决心,要把刘喜奎弄到手。刘喜奎到了陆锦的府上,看透了他的卑鄙企图,不由怒火中烧,血往头上涌。她随手把客厅里的八仙桌一下子掀翻了,桌上的大盘、小碗,碎满一地。陆锦的侍从们听到声响,冲进屋来。刘喜奎见进来了这么多人,便高高举起案上的青花宝瓶,向门上砸去。一声巨响,吓得众人面如土色,警察们也不知所措。这时,陆锦不得不出面求饶道:'刘大姑,我服了你,你快回去吧!'说完,把刘喜奎放走了。
程砚秋三请俞振飞
昆曲艺术大师俞振飞谢世快周年了,不由忆起程砚秋三请俞振飞的轶事。
俞老是海内外闻名的昆曲大师,他扮演的柳梦梅、许仙、潘必正等风流儒雅的艺术形象及其对戏曲艺术的重大贡献,早已遐迩闻名。想当年俞先生涉足梨园,与'四大名旦'之一程砚秋的鼎力相邀是分不开的。
一九二二年程砚秋到上海演出程派名剧《六月雪》,虽说演出效果很好,但他为了向昆曲学习,在艺术上精益求精,决心演一两出昆曲。而演昆曲需要找一位功夫精到的小生配戏,到哪里去找呢?往四处寻访,终于找到了一位唱做俱佳的好小生,他就是当年二十一岁的俞振飞。
不过,当时请俞振飞演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原来俞振飞的父亲俞粟卢是位昆曲名家,已到古稀之年,深知演戏之艰难,不愿让爱子重操旧业。程砚秋为了说服俞父,到处求人,最后才答应客串一次。是年秋天,程、俞在上海丹桂舞台联袂演出了《游园惊梦》,结果非常成功,因为俞父有约在先,仅合作这一次。
到一九三零年秋天,俞粟庐病故,程砚秋又率班到上海,邀俞振飞又开始合作。由于当时国剧界有个规矩,业余演员改为正式演员必须先拜师,俞振飞想拜当时在京的著名小生程继仙为师。程砚秋感到为难,因为他知道程继仙向来不收徒弟。为此,程砚秋只好回到北京,恳请程继仙。程继仙听说收俞振飞为徒,高兴地答应了,因为他曾看过俞振飞的戏,深知他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样,俞振飞成了程继仙得天独厚的弟子。俞振飞闻之,马上到了北京,一学就是半年。
此后,程砚秋、俞振飞正式合作演出,第一个剧目便是《玉狮坠》。程砚秋早就把剧本给了俞振飞,两人反覆排练。不料演出当中戏班人欺生,俞振飞多次被迫停顿,观众差点喝出倒彩来。俞振飞对此非常灰心,认为这不是吃'戏饭',而是吃'气饭'。可是,由于程砚秋情真意切;以诚相待,俞振飞想离开又难于启齿。不过,俞振飞在苏州的继母患病,他正好借故返回苏州。在这种情况下,程砚秋不便挽留,只好放行。自此之后,虽又有人多次邀俞振飞演出,他仍拒不复出。当时,正值南开大学招聘,他便应聘登上大学讲坛,讲授中国戏曲史。这位昆曲艺术名家因而在讲坛上度过了三年。
一九三四年春天,程砚秋再次到上海演出,见到了俞振飞,言谈之间格外亲切。程砚秋把他在戏班里如何革新制度、清除陋习的做法说了一遍,俞振飞仍是半信半疑。程砚秋见状,便语重心长地对俞振飞说:'要成为一名好演员,可要经得起棒打呀!'愈见程说得如此恳切,遂决定再次'下海',自此两人又合作达六年之久。
花脸宗师郝寿臣
报载北京举办著名京剧艺人郝寿臣诞辰一百周年纪念演出。由此不禁想起这位德高望重成就卓著的剧坛前辈。
郝寿臣原名郝瑞,艺名'大奎禄',祖籍山西洪洞,落籍河北香河县,1886年生于北京。7岁时,因家境贫困被典押在唱影戏的艺人王德正门下,随吕福善学艺,工铜锤花脸。7年满师后,因倒嗓变声而离班,又被八国联军抓去充当杂役和马夫达5年之久,后逃出重返舞台。
1910年,年已26岁的郝寿臣在东安市场丹桂茶园搭班演出。因他在王瑶卿等演出的《五彩舆》中,出色的扮演3个小角色受到观众欢迎,从而得到王瑶卿的赏识。此后,他在京先后参加了三乐、太平、玉成、鸿庆等班社,有机会与花脸前辈金秀山、黄润市以及老生刘鸿声等同台演出,得以观摩这些名家的精湛表演。一次偶然机会,他和伶界大王谭鑫培合作演出了《捉放曹》,观众反映极佳,遂被邀请加入谭的永庆社,先后与杨小楼、梅兰芳、余叔岩、马连良、高庆奎、程砚秋等名家同台,艺术上日臻完美,声望日增,直到1938年,因不满日本侵略愤然退出舞台。他在4o余年艺术生涯中,共创作和演出了260个剧目,扮演过146个不同类型的角色,发展了京剧表演艺术。笔者早年有幸曾连续看过他演出的不同时期的曹操形象,至今印象犹深。他一生共演了17出曹操戏,从《捉放曹》到《阳平关》,由曹操的青年时代演到暮年时期,着意刻画曹操的刚愎自用、狡诈奸险等性格,同时也注重表现曹操作为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的风度和气质,因而获得了'活孟德'的声誉。
记得三十年代,日寇入侵我东北三省,不少戏曲名家引吭高歌,以戏为剑,唤起民众爱国意识,激发将士抗敌豪情。京剧花脸名家郝寿臣创作并演出的《荆轲传》,即是这时期的一部力作。
《荆轲传》的故事是:战国对卫人荆轲为除暴君秦王,借献燕园地图为名,得入秦廷。荆轲在地图中暗藏匕首刺杀秦王,惜行刺未成,荆轲英勇献身。郝寿臣编演这出戏,得到编剧家吴幻荪、天津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校董严慈沦的支持。
那是一次酒会上,郝寿臣提出想排演《荆轲传》,当即得到张伯苓的支持。张伯苓认为:'这出戏在唤起群众、反抗侵略方面很有现实意义。'严慈沦更为之献策,他手中有梁启超所写的《易水歌》。《易水歌》凡四段,文词清丽,曲调悲壮。词中的'等闲谈笑见心肝,壮别宁为儿女颜。地老天荒孤剑在,风萧萧兮易水寒……探虎穴兮入蛟宫,仰天嘘气成白虹'等句,抒发了荆轲壮别燕太子丹,舍身赴秦的一腔豪侠气概。严慈沦将这《易水歌》的词、曲一并奉送郝寿臣,供其演出参考。
郝寿臣得各位贤达之助,迅即排出了《荆轲传》。剧中,郝寿臣扮演的荆轲极有特色。在脸谱上,郝寿臣汲取了梆子花脸名家老狮子黑演荆轲时脸谱的画法,同时,将梆子荆轲脸谱中的主色黑色改为油紫色,借以渲染荆轲的忠勇和胆识。在服装上,郝寿臣强调了荆轲有勇有谋、文武双全的性格特征,为荆轲设计了'学士巾'和米、黄、蓝三色相间的鸾带,使人物显得儒雅、俊逸。
一九三一年到一九三七年,郝寿臣频繁地演出《荆轲传》。每当演到'易水饯行'一场时,郝寿臣声情并茂地唱起梁启超填词的《易水歌》,他且歌且舞,凄凉悲壮,激动人心。台下观众触景生情,潸然泪下,那感人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郝寿臣在花脸行承袭前人,启迪后代,堪与生行中的谭鑫培,旦行中的王瑶卿媲美,应说是承前启后的一代宗师,在京剧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郝寿臣对求艺之艰难,有着切身感受,所以他对培养后继人才极为热心。早年,他曾挑选了樊效臣、王永昌、袁世海、李幼春等为徒,并且倾囊相授。50年代以后,他受聘于中国戏校任教,并参加创办北京市戏校担任第一任校长。
老旦首座李多奎
在纪念徽班进京二百周年振兴京剧观摩研讨大会开幕式上,北京梨园界耆宿及后起之秀,同台演出了传统剧目《龙凤呈祥》,生、旦、净、五珠联璧合,极一时之盛。就青年演员而论,其中最佳者莫过于扮演吴国太的王树芳,她不仅扮相俊秀,而且唱、念、做诸工,均有已故著名老旦首座李多奎之风范。
《龙凤呈祥》素来是李多奎所擅演的剧目之一,当年多次在大合作戏中与梅兰芳、马连良、谭富英、杨小楼同台演出。他(饰吴国太)与梅兰芳(饰孙尚香)二人引吭高歌,余音绕梁,迄今犹在耳边回荡。
李多奎原名李万选,字子清,河北省河间人。4岁时随父(梆子班鼓师,绰号'矬人李五')进京,8岁时进庆寿和科班,拜贾志臣为师,工老生。翌年登台,因其嗓音甜润洪亮,11岁时便演唱《战太平》中华云、《定军山》中黄忠等主要角色,每场戏可挣八十吊铜钱,从而享受去戏园乘骡轿车的待遇。14岁时因倒仓而辍演,遂再拜庆幅庭改习胡琴,操琴之余,从不忘吊嗓练唱,以图东山再起。十年后嗓音复原,一次吊嗓时,前辈老师发现他嗓音中带有老旦的雌音,认定他有演老旦的天赋,从此他就又拜'同光十三绝中'之一的郝兰田之高足罗福山为师,改学老旦。
李多奎于1921年(23岁)正式演唱老旦。因其与龚云甫乃咫尺之邻,故经常前去求教,并请龚之琴师陆彦廷(时有'老旦琴师第一名手'之称)为其操琴。经数年之勤学苦练,得龚氏全部佳腔之三味,为其以后的艺术生涯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李多奎以老旦应工搭班演出不久,一次在前门外中和戏院演唱《钓金龟》,他以清晰的吐字,有力的喷口,洪亮的嗓音,流畅的行腔,博得满堂喝彩,并赢得诸多内行的赞许。1926年,上海大舞台到京邀角,28岁的李多奎应邀去沪与金少山合作演出《打龙袍》,二人嗓音皆高亮浑厚,唱腔挺拔如江河一泻千里,观众席上,掌声雷动,时有双绝之称。翌年,李又随梅兰芳赴沪演出,声名益发显赫。
当代名丑马富禄
京剧富连成科班,原名喜连成,清末创办以来,共培养七科生、旦、净、末、丑各种行当演员,他们的辈分先后分别用喜、连、富、盛、世、元、韵七个字嵌在姓名中间。茹富蕙与马富禄是富社富字科两位最出名的丑角。茹畜蕙在《空城计》中扮演探马,三次禀报军情的动作表演,各有特点,绝无雷同,早为顾曲者所传颂。可惜茹氏中年体态过胖,过早谢世。而在京剧舞台上艺术生活时间最长的,当推马富禄了。
民初,马富禄出科后即搭各著名班社唱戏,先后与高庆奎、马连良、筱翠花、荀慧生、谭富英合作多年。特别是在与荀慧生合作期间,马氏与名小生金仲仁、老生张春彦、名旦芙蓉草(赵桐珊),并称为'留香社'四大金刚,均为荀氏得力助手,可谓极尽绿叶红花之妙。
马富禄在表演方面,不僵、不油、不瘟、不火、不贫。不管演何剧目,均能胜任愉快,自然轻松,而且不出规矩。他有一条响亮清脆的嗓子,念白亮堂打远,而且台下人缘极好,每次出场必有'碰头好'。马富禄戏路子很宽,文丑(方巾丑)自得乃师肖和庄真传,而他的婆子戏也颇出色。如《四进士》万氏,《拾玉镯》刘媒婆、《铁弓缘》陈母等角色,都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马氏还能演武丑及地痞无赖型的人物,如:《打渔杀家》的教师爷,和'开口跳'(武丑)应工的《连环套》的朱光祖一类的角色,除此以外,他还能演老旦。原来马连良主办的'扶风社'戏班正工老旦是马履云,因他与马连良失睦,《清风亭》张继保养母一角,改由马富禄临时扮演,'救场如救火',他临时救急接了马履云的角色,虽然隔行如隔山,而马富禄天生条件优越,能唱擅白,资质聪慧,这出《清风亭》的老旦戏一唱便红遍京畿九城,为顾曲者津津乐道。
1937年,马连良率领'扶风社'的全班人马在天津中国大戏院公演,彼时张君秋尚未唱红,需要老伶工提携,便叩头拜在马富禄膝前认干爹,自称义子。马氏乃应允陪张君秋会演《女起解》,自饰崇公道。此戏一登场,丑角'啊哈'一声就是满场掌声与喝彩。
北昆老艺人侯玉山
'北昆'老艺人侯玉山,今已九十有四高龄。现在北京安度晚年。
侯玉山,河北省高阳河西村人,生于一八九三年。高阳历来被称为昆曲之乡,近代著名的昆曲艺人如韩世昌、马祥麟、侯益隆等,均出生在这里。
侯玉山幼年从北昆老艺人张子久和邵老墨学艺,初习武丑,十四岁开始在乡村演唱,能演《盗甲》、《偷鸡》等武丑戏,武功很有基础;后来改学架子花,擅演《嫁妹》、《通天犀》、《激孟良》、《惠明下书》等剧,尤以《嫁妹》的吐火和椅子功,最为拿手,当时有'活钟馗'之誉。
侯玉山在《嫁妹》戏中,刻画钟馗的喜怒哀乐,极尽其妙,给后学者留下典范。戏一开场,钟馗带领众鬼卒回家,要把妹妹送到好友杜平家里完婚,众鬼卒携带笙箫鼓乐,琴剑书籍,前呼后拥,一道上欣赏景物,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第二场,钟馗到达家门,看到门庭冷落,与妹妹抱头痛哭,倾诉自己在朝门碰死的经过,为妹妹处境艰难伤痛,情感哀怨。第三场,钟馗对妹妹讲述在京考中状元,只因貌丑,才被革去功名,又是一番愤怒形象。第四场,钟馗妹妹答应了与杜平的婚事,钟馗换穿了大红袍,以灵巧风趣的小动作,表露他的喜悦欢快,又是那么敞亮豁达。若不是有几十年的舞台经验,很难达到他那种千锤百炼的艺术境界!
侯玉山早年曾参加文安县任义礼、任铁庄父子创办的昆曲元庆社。任义礼绰号'活阎王',其子任铁庄,人称'小阎王'。元庆社被称为'阎王班'。这父子俩苛刻待人,谁也不敢惹。但侯玉山硬是在元庆社唱了些日子戏。这说明侯玉山有坚忍耐苦的好脾气,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也磨炼出自己的好本事来。
一九一九年,二十七岁的侯玉山初次进北京,与韩世昌等合作。这以后即长期在北京、天津演出。三十年代中期,侯玉山参加韩世昌、马祥麟、白云生、侯永奎的荣庆昆弋社,在天津小广寒戏院演出。彼时,北昆著名演员郝振基、陶显庭、侯益隆等人都在天津,人才济济,可谓北昆的兴盛时期。
一九五七年,北京成立了北方昆曲剧院,侯玉山应邀参加,一方面演戏,一方面传授徒弟。四年前,一九八三年,侯玉山九旬整寿,又适逢北昆老武旦吴祥珍七十五岁,青衣花旦马祥麟七十岁,北京剧协和北方昆曲剧院,特为这三位老人举办联合庆寿大会,称为'三星高照',为北昆界的一段盛事。
'四大须生'之一奚啸伯
奚啸伯与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被誉为京剧'四大须生'。顷闻,前不久在石家庄举行奚啸伯75诞辰纪念演出。
奚啸伯在40年艺术生涯中,以委婉细腻、清新高雅的唱念艺术,气质文静、感情深沉的表演才华,深受观众的喜爱。
奚啸伯生于1910年,满族人,自幼酷爱京剧。8岁时从手摇留声机学会《朱砂痣》、《探母》,11岁那年,他参加了一次聚会,即席清唱《斩黄袍》,博得在场的言菊朋的赞许,遂正式拜言为师。奚啸伯与京剧有不解之缘,在小学、中学期间,坚持学剧,文戏请老生名票吕正一指点,武戏向杨(小楼)派名票于冷华求教。平时则在放学后悄悄跑到票房学艺,有时则去姑父关醉禅家串门学剧。每日清晨必到后门(地安门)喊嗓,即使刷牙漱口,也利用点滴时间耗腿。
奚啸伯高中毕业后在故宫博物院当录士,抄写白折,熟读史书,习练书法,积获酬金,奉献老师。他还常和票友秦古乐、樊子期等人票演,下海后改乳名'小白'为'啸伯',意为爱唱的人,以志夙愿实现。
奚啸伯下海后,广泛接触教授、学者、画家,以增长知识。他先后搭过尚和玉、杨小楼、尚小云的班,梅兰芳于1935年提携他进入'承华社',与梅兰芳同台演出《宝莲灯》、《三娘教子》、《打渔杀家》等剧。此外,他还与尚小云合作《御碑亭》,与程砚秋合作《法门寺》,与荀慧生合作《胭脂虎》。在与'四大名旦'合作的过程中,奚啸伯深受熏陶,在艺术上颇获裨益。他喜爱靠把戏,曾对挚友说:'《定军山》我一辈子不唱也得会。'他真的学会了,并与徐元珊试演,他饰老黄忠,一个转身上马、甩髯、倒蹉步,使同仁咋舌不已。
此后他组班,与金少山、张君秋、侯玉兰、张曼君合作。他不止一次地对人说:'论嗓子我不如谭富英,论扮相我不如马连良'。但他不甘拜下风,勇于探索,终于积累了以字定腔、以情行腔、错骨不离骨等科学发声方法,把'衣七'、'人辰'辙升华到新的高度,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
不幸的是,10年内乱中,奚啸伯因受迫害而半身不遂,于1977年病逝。
杨宝森别名'杨失伍'
北京的京剧舞台上,曾有四大须生,即马连良、谭富英、奚啸伯、杨宝森。马、谭影响较大,已为一般人熟知,据说不久前也为奚举办了专场纪念演出,而杨则声息杳杳。实际上扬派唱腔也拥有众多的观众,尤其是他演出的《杨家将》、《失空斩》、《伍子胥》最为人乐道。
记得40年代初,一次杨宝森去向他的姑父,梨园行称之为'通天教主'的王瑶卿先生请益。这位'通天教主'才高艺博、学识丰富,并且善于因材施教。他曾根据'四大名旦'各人的不同天赋条件,加以指导,精心培育,使他们逐渐形成了风格迥异的梅、程、尚、荀四大流派,这次他对杨宝森所演过的戏,逐一加以评述,最后风趣地概括为'杨失伍'三个字。那天恰逢杨宝森的舅父,前辈著名小生姜妙香亦在座,姜先生在旁听了也极表赞同。从此,'杨失伍'即成了杨宝森的别号,在京剧界盛传一时。
此中,'失'即指《失空斩》,'伍'即指'伍子胥',而'杨'者,其中有几层含义,一则杨宝森本身姓杨;另则除指《杨家将》外,更主要的指的是《四郎探母》中的杨延辉。说起来,此戏是杨宝森当时常演的剧目,和梅兰芳、张君秋都多次合作。
但是,最初杨宝森演红这出戏却不是一帆风顺的。大约1940年冬,杨宝森在挑班组织宝华社时,贴演《四郎探母》作为打炮戏,旦角是不太有名的胡菊琴,其他配角的名字也不太引人注目,结果上座率不高,只有一百多个观众。当然那天杨本人的演唱是没的说,而且获得内行一致的好评,但其效果只是叫好不叫座,反映强烈而大大亏本。隔数日,拟在上座旺季的春节再演第二场,剧场老板不同意,只好作罢。后来由李华亭(李鸣盛之父)先生出面主办,请了很多著名演员,如侯玉兰、叶盛兰、李多奎、茹富蕙、哈宝山等,仍旧会演《四郎探母》,这次的上座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观众人山人海,险些把前门大栅栏内的广德楼剧场挤塌了。从此杨宝森的声名大振,不久便被选入'四大须生'行列。
俗云:好花尚需绿叶扶,由此观之,即使独挑大梁的名伶,亦不可小看配角演员,即所谓一台戏乃一盘棋也。
一代名旦荀慧生
荀慧生是京剧'四大名旦'之一,号留香,河北省东光县人,一九零零年出生于贫苦农民家庭。因生活所迫,八岁被送进'义顺和'这个'梆子、二黄两下锅'的科班,学的是'梆子花旦'。十三岁即用'白牡丹'艺名,登上了戏曲舞台,活跃在京、津一带。
出科后,拜吴菱仙学京剧'青衣'戏,拜路三宝学京剧'花旦'戏,同时又向陈德霖请教,最后正式拜王瑶卿为师。并经杨小楼、余叔岩等指点,功底深厚,吸收梆子唱腔唱法和表演艺术,对京剧传统技法有所发展,形成独特的艺术风格,世称'荀派',在京剧界影响很大。以扮演天真、活泼、热情的少女角色见长。表演上敢于突破程式的限制,善于掌握人物身份、性格、气度。能戏颇多,代表作有《全部玉堂春》、《大英杰烈》、《钗头凤》、《红楼二尤》、《红娘》、《金玉奴》、《荀灌娘》、《霍小玉》、《杜十娘》等。
荀慧生喜读书,好绘画,文学修养颇深。他做任何事情皆有韧性,从不浅尝辄止。他从一九二五年开始写艺术日记以来,不论酷暑严寒,不论在京、外出,每天必写,坚持四十余年从未间断,十年浩劫中被迫告一段落。
'荀派'艺术形成后,弟子遍天下,大有十'旦'九'荀'之势。荀慧生教学一视同仁,对童芷苓怎样教,对李玉茹也是同样传授,没有亲疏厚薄之分。教学态度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对登门求艺者,皆尽心指点,倾囊相授。一九五九年,荀剧团重排《荀灌娘》,准备向国庆十周年献礼。荀慧生借排戏之便,将此戏传授给他的弟子孙毓敏。某日,在宣武门外山西街荀家大院里,荀慧生正向孙毓敏传艺,有记者来访,此时正排练荀灌娘改扮男装'趟马'一场,荀慧生满头大汗地在给孙毓敏当马童,记者目睹荀慧生课徒严谨之精神,非常钦佩,提出要求,要给荀灌娘勒马的姿势拍一张照片。荀灌娘勒马亮相,要把左脚蹬在马童的右腿上,才能塑造出一个'美'的形态。孙毓敏有点踌躇,荀慧生察觉后,一拍自己的右腿,和颜悦色地说:'来吧,孩子!假戏要真做,我汗都出了,蹬一下腿有什么呀!'此情此景,非常感人!
一九四九年以后,荀慧生历任中国戏剧家协会艺委会副主任、北京市戏曲研究所所长、河北省河北梆子剧院院长。论著编为《荀慧生舞台艺术》、《荀慧生演剧散论》等。
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三日,荀慧生被强行押到了'孔庙','红卫兵'将他几十箱珍贵的戏装点燃后,勒令荀慧生跪在烈火旁。这的老艺术家被火烤烟熏得汗如雨下,背后还时有皮鞭的抽打,衣服破碎,血肉模糊,继而被押送到昌平县沙河镇劳动改造。
年近古稀的荀慧生,精神受尽凌辱,肉体受尽摧残,致使患了严重的心脏病,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下旬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