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坛采风】你看世间弱水三千，唯汨罗江水...

●关于爱情

我很少为神圣的事物写颂
怕我久触暗夜之手，惊扰它们
比如爱情
我一生只沐浴它银质的忧伤
幸福或痛，都缄口不言

洪荒之初，这光芒便悬于苍穹
高高在上但普照众生
它似多难而善变的江山
圆了再缺，去而复返。让大地上的
花朵，始终葆有怒放的欲望

它是偶然回顾的闪电，三生石上的
铭文，惯以千万种赋形穿梭尘世
城墙，白绫，夜雨，松岗
风花雪月，或柴米油盐。
它乐赠贫贱以濡沫，恨与富贵为奴婢
力不能缚鸡，水袖轻挥
却足以令世道跌宕，江河倒流

因而爱情，某种意义上
是箭矢，是烽烟，是火把，是药罐
但本质上，是两只蝴蝶
找到了此生的合冢。有白骨为证

●羊

春天里，万物蔓延不息
羊在吃草，一生短暂的时光
需要慢慢咀嚼。具体地说
是一黑一白两只小羊
在春天的河岸安静吃草。
多数时候，它们自怜自顾
偶尔也会在一处水洼
或几蓬蒿草前，以角相抵
这大地棋盘上的黑白子
在谁的巨手中，以纠缠一生的
方式，相爱相杀？
此刻，它们安静但拼命地吃草
没工夫抬头观天
或去揣摩咫尺之外的流水。
草的恩惠，如穹顶的星宿
神秘，有序，闪耀着刀锋的光芒

●我的女儿有野花的清香

我承认我对世间的爱狭隘
总在万物的苦痛里淬取欢愉
比如我常在山间田畴
摧折四季的野花，作为时光的
献礼，赠予六岁的女儿
我迷醉于她眼眸里溅射出的光焰
让我蛰伏已久的灵魂
在生活的夜空，烟火般绽放。
女儿怜惜易于凋零的事物
这让我欣慰。她将枯萎的花瓣
葬于绣囊，藏于枕下，仿佛珍爱着
一部秘不示人的成长史
对于人世，半生襟袍未曾开的我
注定无锦囊相授，惟愿
那穿越生死的花朵， 历久弥香
浸染她一生，些微遮蔽生活的苦味

●虚构的光芒

我镀金的躯壳存世经年，日益凋敝
谁有猛药去其沉疴？
我不朽的灵魂在风中飘扬
却一直卑湿
谁能借我暖阳和中？

空寂的大地上，虎豹又跃出胸膛
在荆棘丛中攫取蔷薇
尘埃无边，到处是绝望而奔的虫豸

有人在水边喃喃自语，指认我为火焰
光芒可以灼世。可我确实
只是一朵莲，且世上
并无濯泥之水，我唯有在尘灰中
弹冠振衣，应和长风的呼啸

因而二千年来，在楚国
我只是一团臆想的火焰，一直只发出
虚构的光芒。你看世间
弱水三千，唯汨罗江水，让我沉默至今

●端午辞

一个人着长衫投江
到底能激起多大的浪花？
时至今日，看客和史官仍莫衷一是。
但可以确定的是，千百年来
总有一些强项令或忧郁客，以卵击石
一次次以身试水、试火、试刀刃
燎原的火星四溅，金石之声响彻江湖。
他们都有野心
幻想为起伏不定的江山
打造一具不朽的衡器。

我常暗中，汲取这些先行者的真气
试图治愈脊椎的隐疾
并模仿危崖上的虬松，俯仰于天地
但很不幸，我渐如这世上
诸般匍匐事物，早已虚不受补。
节日又如期而至
人们欢天喜地，重复着
以粽宴腹、以艾驱邪、以舟取乐的本能
无助地，任凭那一江浊水，东流不回。

在时代的岸边，我始终百无一用
一直怀抱一块孤独的石头
踌躇着投也不投。
这是我侥幸存世的柔术，之一种。

●读完诗，欢迎留下您到此一游的印记。[祈祷]

【作者简介】陈益群，湖南衡阳人。诗作散见《诗刊》《诗选刊》《飞天》《鸭绿江》《香港文艺报》等。

《揽月读书》：让读书成为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