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危机》摘录(三)

来自白老师的读书会《教育的危机》(汉娜.阿伦特)

当前美国教育危机的出路:让教学再次被树为权威;学校时间内不允许玩,再次开始严肃的工作;学习的重点从课外技能转向课程指定的知识;最后甚至还需要谈到改革当前的师范教育,以便让教师在对学生彻底放手之前自己先学点东西。

关于教育的本质,从这个危机中我们能学到什么?通过反思教育在各个文明中扮演的角色,反思孩子的存在需要每个人应尽的责任

第一,家长应该保护孩子不受外来世界伤害。

教育危机在任何时候都会引起人们的严肃关切,因为教育属于人类社会最基本、最必要的活动。人类社会并非是一成不变的,它通过新人的出生、进入而持续更新。这些新来者也不是定了型的,而是处在生成状态中的。教育的主体,即儿童,有着双重特性:在一个他陌生的世界里面,他是崭新的,同时又处于变化过程中;他是一个新人又是一个成长着的人。

(白老师解读:他要承担世界的责任,不管他是否愿意,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会因为他的进入会发生改变,而且世界在他死后还将继续发展,在他存在的这段世界,他与这个世界一起而发生变化,在他死后世界因他发生变化而继续变化下去,新人还要承担那种变化。人来到世界并不是说无足轻重,一定是有某种使命或承担某种责任而来的,他是有价值的,一定的存在都有价值,尘埃也有价值,所有的存在都有意义。)

对孩子发展的责任在某种程度上与世界冲突:孩子需要特别的保护和照料以抵御外部世界对他的任何可能伤害,而世界也需要保护,以避免随着每一代人的涌入而携带的新事物对它的侵袭。

因为必须保护孩子免受世界的侵犯,家庭就是孩子的传统场所,家庭的成年成员每天从外面的世界返回到家中,退守到由四面墙围起来的私生活的安全领地内。这个私人家庭生活居于其中的四面墙,构成了免受世界,尤其免受世界的公共部分侵犯的一个庇护所。没有它们围起来的这个安全所在,生命就没有繁衍的地方。这不仅对儿童的生活来说是如此,对一般的人类生活来说也是如此,无论在哪里,生活如果被持续地暴露给世界,失去了隐私和安全的保护,生命的特质就丧失了。在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公共世界里,生命之为生命并不重要。世界不会在乎它,它必须向世界隐藏和被保护起来。

所有从黑暗中涌出的生命,无论天生有着多么强烈地冲破黑暗的倾向,它的生长都需要黑暗的庇护,不单单植物生命是如此。在今天的时代,来自公共领域的无情光芒淹没了他们私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孩子们失去了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但是,这种对真正生活空间的破坏,恰恰也同样发生在企图人为地创造一个儿童世界的地方。在那里,在儿童的同龄伙伴中间出现了一种公共生活,虽然不是真正的公共生活,而只是某种伪装,但它对儿童的杀伤力却是同样的,从而儿童,即未定型的处在变化过程中的人,也被迫把自己暴露在公共存在的光天化日之下。

现代社会作为人有进入公共世界的资格,即有权利在公共世界中看和被看,言说和被倾听,对孩子来说恰恰是抛弃和背叛,因为他们正处在生长发育比个性因素发展更重要的阶段。越是成熟的现代社会,越是抛弃了私人和公共之间的区别(即只有在封闭环境中才能生长的东西,和需要在公共世界的光照之下显示给所有人看的东西之间的区别),越是会在私人领域和公共领域之间引入了一个社会领域。在那里,私人的变成了公共的,公共的反过来变成了私人的,这对孩子来说是最糟糕的,因为他们不受干扰的成长,本质上需要一个封闭环境。

第二,学校应该培养每个孩子的个性并兼顾天赋自由发展。

(白老师解读:阿伦特认为,一定程度上学校是世界,或者是家庭到社会的一个缓冲,当孩子到学校,学校是为他怎么进入真实世界的准备,应该在缓冲区里面保护,又能体会真实世界,长大后如何面对。阿伦特认为所谓个性与天赋是每个人与他人区别开来的独特性,你承担独自的、特殊的、你自己的使命、责任,你就是你,无需比较,你所要做得和其他人不一样,换言之你做的是你自己,完成你自己,这世界上从未有过的新人,你是来创造世界的,创造你自己的世界。学校的义务和责任是让孩子意识到这一点并成为这样的人。

教育任务指向的并不是孩子,而是年幼的人,出生在一个在他们之前就早已存在,而他们对之一无所知的世界上的新来者和陌生人。承担这个任务首先是学校的责任(虽然不仅仅是学校的责任);学校必须处理教和学的关系。正常情况下,孩子首先在学校里被引入世界。此时,学校并非世界,也不假装是世界;毋宁说它是一个我们在家庭的私人领域和世界之间设立的机构,以便顺利地让孩子完成从家庭到世界的过渡。上学不是家庭要求的,而是国家要求的,也就是公共世界要求的。这样,对孩子来说,学校在一定意义上代表着世界,尽管它还不是真正的世界。在这个教育阶段,成年人再次对孩子承担起了一种责任,不过这时不是对一个生命体生长发育的责任,而是我们通常所谓的对个性和天赋自由发展的责任。所谓个性和天赋,从一般的和根本的角度来说,就是把每个人和其他人区别开来的独特性(uniqueness),这些特质使他不再只是来到世界上的一个陌生人,而是成为世界上从未有过的那么一个人。

由于孩子还不熟悉这个世界,他必须缓慢地被引入;由于他是崭新的,必须留意让这个新人和原有的世界顺利接轨。不论哪种情况下,教育者都作为一个世界的代表,站在年轻人面前,他们必须为这个世界承担责任,即使他们自己没有亲手建造它,即使他们自己也私底下或公开场合里希望它是另一个样子。这种责任不是任意强加在教育者身上的;它隐含在年轻人被成年人引入一个持续变化的世界的事实当中。任何拒绝为这个世界承担连带责任的人,都不应当要孩子,也不能允许他们去教育孩子。

在教育中,这种对世界的责任采取着权威的形式。教育者的权威跟教师资格不是一回事,虽然资格认定对于权威来说是必不可少的,但即使最高级资格本身也不产生权威。教师的资格在于了解世界和能够把他关于世界的知识传授给学生,但是他的权威则建立在他对那个世界负责任的假定之上。在孩子面前,他仿佛是世界上所有成年居民的代表,指着它的沟沟壑壑,对孩子们说:这是我们的世界。

第三,每个人都要同等地担负对世界进程的责任。

现在我们都知道权威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了。显然无论人们对这个问题采取何种态度,权威在公共和政治生活中都不再有什么地位了。这只不过意味着,本质上,人们不需要也不再托付任何人去承担对全体的责任,因为真正的权威存在的地方,就有着对世界内的事件进程共同承担的责任。如果我们从政治和公共生活中扫除了权威,就意味着从现在起,每个人都要同等地担负对世界进程的责任。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世界的主张和世界内秩序的要求被有意无意地排除了:所有对世界的责任都被抛弃了,无论是给出秩序的责任还是服从秩序的责任。

当今的权威失落在教育中反而没有这样的模棱两可性。一方面,孩子并不能清除教育的权威,似乎他们还处在受成人的多数压迫的地位上,尽管在现代教育实践中,把孩子当成受压迫、需要解救的少数的荒唐做法已经得到了尝试。另一方面,成年人已经抛弃了权威,这两方面都只意味着一件事:成年人拒绝为他们把孩子带入的这个世界负责。

没有什么比现代人在孩子面前拒绝为所有这一切负责,更为清楚地体现出了他们对世界的不满,对如其所是的一切的厌恶。似乎做父母的每天都对孩子说:“我们甚至在这个世界上都找不到家的感觉;在世上如何行事,我们也不懂;要掌握哪些本领,我们也稀里糊涂。你必须尽可能为自己创造好的条件,无论如何你不能让我们为你负责。我们是无辜的,对你没有责任。”

这种态度毋宁是对世界的现代疏离的一种表征。现代对世界的疏离随处可见,但在大众社会的条件下表现得尤其激烈疯狂。虽然美国的确被创新精神所激励,她却做梦都没想过在教育上开创新秩序,在教育问题上她反而始终是保守的。

第四,解决办法就是教育保守主义

保守主义(conservatism)是教育的本质,是就保存( conservation)的意义而言的,它的任务总是珍视和保护什么东西:保护孩子以防世界的伤害,保护世界以防孩子的侵犯,抵御旧的来保护新的,抵御新的来保护旧的。因此对世界的全面责任理所当然地包含着一种保守主义态度。不过这只适用于教育领域,或者说只适用于成人和儿童之间的关系。这种保守主义的态度,即把世界按照原样接受下来,极力维持现状。

大体上,我们的教育总是为了一个即将或正在脱节的世界,因为这是基本的人类境况:世界被有死之人亲手创造出来,在一个有限的时间里为有死之人提供家园。因为世界是由死者建造的,它就会毁坏;又因为它的居民不停地变更,它就有像他们一样朽灭的危险。要保存世界,抵御它的创造者和居民的有死性,它就必须经常不断地被更新。

我们的希望总是寄希望于每一代人带来的新事物;但正因为我们把希望建立在这上面,那么,如果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试图控制新事物,规定它应当如何,我们就破坏了全部。正是为着每个孩子身上崭新和革命的东西,教育才必须是保守的;它必须既保护这些新人新事,又负责把它们引入一个旧世界,因为新人的行动无论多么革命,从下一代人的立场看也终究是过时和即将毁灭的。

白老师解读:保守主义是指保存的意义防御的态度,我一定会保护他。我对世界的态度和责任,我要保护孩子这种价值观不受外来世界的伤害,不受外来世界的侵害。孩子有一天也会变老,也会保护他们的孩子,慢慢地,把自己的珍惜的保护住、捍卫住,然后传承给下一代人,下一代又把他们和我们珍视的保护给下一代,人类美德,对幼小善良的保护是有光的。我们常常对这样的人心怀敬佩,还有感激,虽然过了两三千年,永远在他们的光照之下,希望成为他们这样的人,和他们一样。让孩子过一种值得过的生活,如果我们不承担,我们得不到什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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