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仁见智

几年前去世的木心先生,大概是很佩服鲁迅的,他在《鲁迅祭》中有这样的文字——
  

《野草》集,“秋夜”篇:“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就只这几句,已是使我认知天才之迸发,骤尔不可方物。当“秋夜”被选入国文课本后,全国中学教师讲课时都为难了,怎么也无法解说这两句的巧妙,为什么不是“有两株枣树”,而却要“还有一株也是枣树”呢,孩子们哈哈大笑,鲁迅先生不会写文章——这是鲁迅的得意之笔,神来之笔,从没有人用过此种类型的句法,乍看浅白、稚拙,细味精当凝练,这是写给成年人老年人看的——在文学上,凡是“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思维和意象,字句的功能就在于偏要绝处逢生,而且平淡天真,全然口语化,令人会心一哂,轻轻带过,不劳注目。
  

木心先生是有高度修养的艺术家,他这番话很有说服力,读“秋夜”的读者大多会同意他的分析的。但是,当年李长之在《鲁迅批判》中却说:“至于那种'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我认为简直堕入恶趣。”

李长之先生是成就非凡的批评家,对于艺术也有真知灼见,他竟然是这种看法!那么该听谁的呢?听你自己的。我是觉得,李先生的看法算是可以聊备一格吧。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其实,只有有高度教养的读者心目中的哈姆雷特才是有价值的,而这样的读者是不多的,其余的哈姆雷特当然也有权利存在,但价值不大,往往不值一哂。

见仁见智,是仁者和智者才有资格,普罗大众,只能算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往往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自我抬高到“见仁见智”。见仁见智?你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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