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异事——六指

  六    指

                                               刘述涛

早年间，南门口是龙泉县最热闹的地方，南门口正对着的就是木匠街。木匠街上有小木、圆桶木、寿木师傅开的木匠铺子，唯独没有大木。

大木，又叫大木作，大木匠，是给人建房子，做栋梁，做桁条(又叫檩条)，做门窗的，开门守店肯定不成。没有哪位大木匠说，我也去木匠街上开家木匠店去，里面卖门、卖窗，卖桁条的。

早年间，有钱人盖房子，不同于现在，有统一的尺寸，统一的大小。都是自己家要盖房了，把大木匠请去，指着一块土地说，我要这里盖栋三进三出的大房子，你给我算一下，要哪些材料。大木匠就根据土地大小，主厅、侧厅、道间、主室、次室等来定，还要用上鲁班尺。大木匠从来也是一栋房子的大师傅，每回坐席都要坐一席，泥水、釉匠只能坐到次席的位置上。

大木不在木匠街上开店，小木、圆桶木、寿木的师傅就各自为政，各显神通。家家店铺里都摆放着自己用心加工制作的成品。像小木摆的就尽是一些柜子、桌子、椅子，凳子。圆桶木的店铺，就尽是一些脚盆、菜桶、澡盆、水桶等等。寿木自然是根据材材料大小来摆放，贵的有金丝楠木的寿木，便宜的自然是用短板拼凑起来的寿木。这是用来埋短命的人的。龙泉人骂人，就会用“短命鬼，我要用短板仔来埋你！”

木匠街上，唯独“六指”的店铺，只有婚床，各式各样的雕花木板婚床。别的木匠卖那么多的成品，却是生意差强人意，好不到哪，也差不到哪。唯独六指，生意却是出奇的好，来定他的婚床的人源源不断。让木匠街上同样是做小木，做婚床的人眼红得不得了。都说，我们学过三年徒的人，还比不上一个半路出家的六指。可六指做的婚床就是好，不但牢固结实，而且花式喜人，漆色照人。

有一年，一位刚到木匠街开店的愣子硬是不服气，跳出来找六指的碴，说六指无门无派，没有师承，就跑出来开店做木匠，做的婚床能好到哪去？自己同欧老大，学了三年的徒，还专门到赣州寻师傅又参了六年的师，打出来的婚床，同六指的婚床比，能差到哪去？

不差就比比！

比就比，两张婚床摆到了木匠街的中间，六指同愣子都站到对方的婚床面前，各自手里提着一把十五斤重的大斧头。一声令下，倒过斧头背，三斧头砸下去，愣子的婚床散了架，碎成了几块。而六指的婚床，只见三个清晰的斧背印，榫还是榫，卯还是卯，严丝合缝，岿然不动。

从此，再没有人敢说过六指的婚床不好，来定六指婚床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有人就好奇，喊他六指，怎么左右手，又全都是五根手指呢？

知道一些六指事情的人就说，砍掉了。六指的第六根手指头，是被六指自己用斧头剁了。

十指连心，哪怕是多出来的一根手指头，也同样连着心啦，六指怎么就下得了手呢？

六指下得了手，那是里面有故事。

要说六指也不是无缘无故就做上木匠做上婚床的，他家一直开着的就是木匠铺，只是六指家不做木匠。那些年，六指家做的是东家，请的是木匠。六指从小到大就看到几位木匠师傅在自己家里做家具。

那一年，六指的爹染上了毒瘾，抽上了鸦片烟，再也无心打理生意，才家道中落。后来，六指的爹死的时候，只给六指留下了这么一间木匠铺。六指一开始也请木匠，但木匠却嫌弃六指太过挑剔，自己不会做，还鸡蛋里挑骨头，说这不是那不是。一天，最后的一位木匠也忍不了六指的挑剔，丢下斧头说，有本事就你来！

我来就我来！六指还不相信了，自己从小看到大的木匠，真的又有何难？哪知道，六指做出了人生的第一张婚床，摆在店里，却是大半年都无人问津。到最后，六指的妹妹嫁人，六指实在没有钱办嫁妆，就拿这张婚床作为嫁妆，送给了妹妹。谁知道妹妹嫁过去的当天晚上，妹夫与妹妹在床上亲热嬉闹，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六指打的婚床太过松动，婚床竟然散了架，妹夫与妹妹掉到了地上。六指妹夫的父母从此嫌弃起六指的妹妹来，整天指桑骂槐的骂六指的妹妹是祸水是狐狸精。六指的妹妹在丈夫家里从此抬不起头，无法做人，于一个晚上上吊死在婚床之上。当六指得知妹妹死去的消息后，悔恨交加，抡起斧头，砍去了自己的第六根指头，并且发誓，再打不出好的婚床，也同妹妹一样，拿根绳子吊脖子去。

从此，六指的婚床，是又牢靠又结实，多少壮实如牛的小伙子结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用力乱蹦，婚床也是结结实实，没点松动。这才使得龙泉县的大小伙子结婚，都来找六指定婚床，都说六指做的婚床，才能够喜上加喜，好上加好，还能够让子孙发达，幸福绵长。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千万不要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