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个故事——致清明的第二十二封信

清明:

人活着得争一口气,何况在人口密集的今天。

热带雨林树木都很高,树与树之间疯狂的压榨和挤压彼此的生存空间,就为了呼吸那么一口氧。所以有的树冠高耸林立,有的矮小低垂。那些树木不仅上层空间不放过,而且下层土壤根系与根系的战争也不断,自然是那些根茎深树冠高的胜出。矮树只好默默的生长,寻找着上位的机会。热带风暴是最有力的条件,最先夭折的高树会成为矮树的风墙经常攀枝折腰,没有那些庇荫层层的遮挡,矮树也会长成一棵高树,然后又是一轮周而复始。

那么热带雨林底层的植被呢。它们仅仅依靠幽暗得可怜的阳光,进行光合作用,维持自身的生长。洪水季节来临,它们要被淹没成为鱼群的食物来源。洪潮褪去以后,它们湿润而又腐朽的身躯化成黑色泥巴,郁结着整个雨林的阴森瘴雾。那些灌木大多带刺,盘系着树木而生,它们的果实奇花异葩,某些会是蜜果,某些会是毒药。如果不是阳光勾引的幽幽一角,又怎会引得它们如此妖娆。它们魅惑动物的本领很高,食人花有着鲜艳花盘,剑毒木有着锋利棘刺……死了的动物会在它们身边埋葬,分解的养料供给它们成熟,又成熟。

还有那些掉落的种子呀,它们不会知道自己究竟会成为哪一种树,或高或低不是它们能够决定的。从它们破土而出的一刻起,就要不断处在一个相互竞争的环境里,一米阳光可以完全决定它们此生的朝向。不幸的是总有的树注定一辈子都活在黑暗之中见不到阳光,它们也许就放弃了长高,它们只能像壁花那般活在生存的夹缝里,吮吸上层掉下的雨水,偶尔呼吸几点随光阴。更可悲的是它们还寄望着自己的种子,终有一天会变成一棵高树,高耸出林。然而那些从小就沐浴在阳光里的树苗,它们备受关注,它们骄傲得不可一世,所以它们疯长得很快,雨季到了,旱季又过了,几乎只有短短几年的时差,它们就可以和那些高树一较高下。

但它们首先要和同龄的树木进行斗争,你高我一尺,我长你一丈。彼此纠缠的根须也不断偷掘对方的水分和营养,这也许会看到通常某些树木同根相连,相互倚靠,但不是你成为我,就是我成为了你。那些树终于打败了同龄的树木,它们强大起来有资格同那些高树拍案叫板,这一期间树冠间的领地纷争也是不断。高树根深蒂固,年轻的树才初出茅庐领略一寸光阴就以为看遍世界。吃亏的总会是那些树龄较小的高树,风暴一来,它们弱不禁风,或者它们还有躲进其他高树的怀里。我们会看到热带雨林里有的树高出一个头,其他的树仿佛在向其周围俯首称臣。不过它们都是带有野心的随风伺机而动,它们只是要等待,下一场机遇。

相比之下,做一颗热带雨林的植物已经如此举步维艰。

生而为人,又有何其幸运。大抵从一个人出生起,除去那些刻意的安排,总要经受些许波折。穷人家的孩子会因为买不起玩具就失去一段童年吗,富人家的孩子会因为拥有一座花园就得到整个春天吗。其实穷人家和富人家的孩子,角色代入进热带雨林的高树和矮树,效果都一样。写到此段,不禁一阵心酸。我宁愿去掉某些前缀,宁可称其为树和孩子。但奇怪的是,不管是一棵树,还是一个孩子,他们早已有自动划分身份的本性。

一棵树想要成为高树就要被嘲笑,一个孩子想要自己心爱的玩具就要被责骂。有些树本来就不是要成为一棵矮树的,偏偏无情的嘲笑遮住天空让它暗无天日,再也无法长高。就算有阳光在它身边,它也不敢伸长树冠去拥抱。它注定是一棵矮树,因此被写进历史书里告诉人们,为什么矮树很矮,是因为它本来就长不高,还是其他呢?谁会知道。

有些孩子同样如此,学习不好家里没钱就是学坏走偏路的原因,或者没有朋友孤独到自卑的症结么。一个孩子没有野心,他可能永远只能是一个孩子。大人引导的路不过就是重新犯一遍错误并告诉他们这是对的。但没有人知道,这一步下面到底是万丈深渊,还是薄冰寒河。因而按部就班的人生是可以看到尽头的,特别是一个孩子长得越像他的父亲的时候,会突然感概命运何其相似。罢了,罢了,人们会说,矮树本来就不高。其实这句话更合适,“不想被别人看不起,也不想自己一文不值。”多念三遍,就会发现其中深刻涵义,不要多问了,我写的。

清明,抱歉,今天思考了一下关于热带雨林的问题。是因为最近我有看很多书,几乎连给你写信都没有心思了。但之前那一千六百多字,无非是我在半个小时即兴而写,没有章法。王尔德的童话里《夜莺和玫瑰》,带血的玫瑰和夜莺的生命敌不过珠宝,《少年国王的加冕》里的荆棘王冠,《自私的巨人》里那段人教版课文里永远没有的黑暗结尾,还有《快乐王子》那些得不到回报的施舍。这些看了以后,我只是觉得内心十分沉重,那些不是童话,那些是真实又刻骨的谎言。

一个人不想成为一棵高树,一定会被认为没有伟大理想。

就算是一棵灌木,也要有一颗成为高树的心呀。

即便是一株狗尾草,如果风不刮得他喜欢,他才不会任意自由的摇摆。

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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