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个故事——致清明的第十封信

清明：

很久很久我都在思考为什么要玩网游？迷茫，有时候想要放弃，但是在虚拟的网络中可能会收获更多现实之中获得不了的感情，一起练级一起参加活动的战友，一起建立工会的兄弟姐妹们，当我们消遣下来坐在游戏虚幻美景里合影拍照的时候，我知道这些东西虽然虚构脆弱，但是我不会忘掉，这份情谊是属于另一个次元的。即使很久以后天各一方不再联系，也许在某个瞬间会突然记起那个ID，那些人。

十五六岁的我，没有升学考试的压力，早早的步入大学校园，毕业后有工作分配。除去平常的学习，更多的时间几乎闲的发慌。现实生活总会让人找不到多少可以慰藉的东西，因为一栋栋高楼林立起来找不到儿时大院小伙伴，因为当我们成熟起来以后大家各安天涯，又或是不再是小孩的我们只能在游戏里展现自己的天真。只能在游戏里与朋友摘下面具面对真实的自我。

08年至13年的五年大学时光里，我几乎一直都在玩地下城与勇士，班上仅有的几个男生，统一名字的前缀“猥琐流”。那时候除了周末去网吧打游戏，甚至连续一个月的通宵上网。我不知道我在游戏里寻找的是什么，接触那款游戏无非是画面有点像横版的街机，操作简单容易上手。我记得我选择的职业是驱魔师，我喜欢驱魔师的背景故事，为了赶走虚祖大地的邪恶势力，正义与光明的化身。我原以为这样的角色，应该是用来拯救我让我迷途知返，但我一次次泥足深陷。

那些和同学通宵的日子里，我的头发留很长，样子很邋遢，白天上课几乎都是在睡觉。大冬天的晚上从二楼的窗台爬床单跳下去，又翻围墙出去找网吧。城南书院的那一线墙壁，几乎我们都可以找到合适的落脚点。也有一次我们三个人齐刷刷动作统一整齐的跳下来，稳稳地落在一个过路女生前面，硬是把她吓成拦路抢劫的小混混，落荒而逃。

我们就连吃饭睡觉大小便都是在谈论有关游戏的一切，今天刷到了什么装备，过了什么图，决斗场段位多少。最常觉得时间缓慢是在十点至十一点，网吧总在十一点开始通宵时段。我们悄悄的摸出铁门，躲过宿管部查寝，安心的跑去上网。第一次通宵我心存顾虑，但兄弟们巧舌如簧把我拉下马。

那是一种很刺激又很内疚的体验，夜里格外空，那一段长坡的风特别大，我们飞奔下去，在领头的带领下越墙而出。我其实很想打退堂鼓，我知道我的爸妈他们已经深睡，他们引以为豪的孩子却还在外游荡，不听话。我的循规蹈矩那一刻不复存在，我的单纯美好那一刻开始崩塌。那一晚的通宵，我精神兴奋又不安，上午的课堂上不得不强撑听课。然而我却还是没能坚持，在辅导员的数学课上睡觉，被留下来谈话，因而抖出这一些行径。

其实我不会撒谎，但我总是说谎。我本来可以瞒天过海，继续当我的好学生，但很多时候，人一旦走错了一步，满盘皆输。我们男生通宵的事情败露，自然帐都要算到我的头上来，我不怪他们几个。我经历过差点被同学围殴和不信任度过我在城南的两年时光，被叫过家长来学校，出过通报批评。有过最为折堕晦暗的日子，几乎差点不能熬过来，有过轻生的念头，也恨过，怨过。我消耗我最为青春的年华，为此我不得不付出这些代价，无情偿还。

网游是要盈利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在利益下金钱和时间互相的抵消。我们几个人追求过极品装备，为了段位达到至尊，不惜连续几晚通宵PK。同学之间相互攀比，虚荣。比较谁的装备更好，技术更好。随着对游戏的痴迷，生活费都砸进去，时常大半个月都要靠同学之间相互救济。欺骗过父母，欺骗过同学，也欺骗了自己。我想那时候我就变得不怎么好了，想要学坏很容易，想要变好就很难。无论你怎么改，永远都是狼来了。

大三换校区，我们有了电脑，逃课是家常便饭。一起窝在寝室打游戏，查堂点到代替回答也是颇有回忆感。大部分人的青春除了给游戏，还剩右手。为了同他们不一样，我偶尔也去图书馆阅览室睡觉。但那也是在游戏之余。

那会儿我们开始玩LoL（英雄联盟），类似刀塔的五人团队竞技游戏。没有之前那般疯狂，寝室依然是彻夜达旦。我一开始玩的英雄是堕落天使，大抵是我一直都很堕落，所以特别钟爱。后来开始区分位置，无奈我总是选到辅助，就再也没有任何自主的权利。那时也会有种想要指挥全局的样子，却还是被打压下去。一场游戏总是需要团结协作，可我们喜欢单打独斗。输了比赛就开始各种争吵，有过摔键盘，操过家伙。也曾为了一局游戏，翘掉我的美术专业课。无奈那节是老师职称评定的公开课，钦点我发言，但我竟然没有去，差点冷场。估计老师会记得我一辈子，后来被群里公开骂忘恩负义。想来人生游戏一场，我不是我玩了游戏，是游戏玩了我。

毕业那段时间，我们天天都在网吧五人排位。十二点跑去唱歌，吃烤串。那是我们最后一点的肆无忌惮，为此我们无所顾忌。分别后我们的再次见面，仅仅是在游戏里一次短暂的寒暄。参加工作的我们，没有多少人常游戏上线，开始为各自的生活奔波劳碌，品尝现实世界的人间疾苦。在遇到对方的时候，来一句听说你最近混的不错，再用我操结束。然后邀请对方进入游戏，拒绝。再次邀请，等待玩家接受。看到头像忽然暗了下去，也会涌起一阵寂寞和失落。

这时候，我们不再炫耀游戏装备到底多牛逼，技术到底多熟练，身边到底有多少人围观。我们在各自的一局游戏里都会彼此的怀念。身边总有学生玩着当年我们玩过的游戏，我看着他们想起那年我们同样青涩出水的年华。我们辜负掉了，我们最初的样子，变成现在的一个什么人。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可以很天真简单的活下去，必是身边无数人用更大的代价守护而来的。

小王子说，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我们努力长大，借助游戏荒废青春。游戏里我们以装备取人，现实里我们以衣冠取人，好像道理都一样。我们刷副本得经验，我们混社会得经历。在现实的滚滚洪流之中，那些旧日时光一去不复返。我曾后悔，绝望，怀疑过。

父母恩情无法报答，前途事业尚未可知。而依旧我懵懵懂懂，不知年少几何。上次打电话回家，妈妈说我长大了。我不知道长大意味着什么，但我明白凡属提及长大，我将面对失去和死亡。如果我不去遍历世界，我就不知道什么是我的精神和情感的寄托。但人一旦遍历了世界，却发现再也无法回到那美好如初的地方去了。当我们开始寻求，我们就已经失去，而我们不开始寻求，我们根本无法知道自己身边一切是如此可贵。

清明，你很幸运，你是唯一清晰看到自己如何成长的。过去那些年都将和你短暂作别，过去那些事重提都是老黄历。你的人生从此尘埃落地，不过不要灰心，要知道，我帮你记住的，都值得收藏。如果没有那般的年月，又怎会衍生现在。

我们都是悲伤的有声有色地人，就原谅过去吧。

好好的活着，努力，不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