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长诗 |仿但丁《神曲》而作

旅行者的背囊

我行在人生中恰是花繁叶茂的路上，

只有一年两个月，我便要以冠加顶。

路边的风景无比得姣好，

我这个赶路人却并不能停下来仔细地看一看这花容月貌。

我向西方而去，

快要抵达人生的第二个十字路口——

每个路口都会奔向不同的方向：

有些通往那高高的山岗，

有些则使人堕向腐臭糜烂的沼泽深渊。

我背上的背囊，

装满了过去我所搜集的珍奇宝物：

也许那只是朽木的桎梏，

但总有一类人过分的珍惜自己的所有物。

多余的负重使我气喘吁吁，压低我的肩膀，让我不得不小心地立稳脚步

——它竟一度使我精疲力竭、滞缓不前。

昏暗的森林

现在，我正缓慢地前行，

迤逦着步入了一座偌大的幽暗森林。

啊！这森林是多么险恶，令人举步维艰！

昏暗的环境使我心惊胆怕，

道出这番景象又是多么困难！

就算不久后回想起它，仍会令我毛骨悚然。

我无法说明是如何走向这片森林的，

它只好似是人生路上的必经之处。

这时我看见前面就有山丘，

山丘之上是那恒星照耀，射出万道霞光；

正是那星球引导行人走上大道康庄。

这莫不使我感到无比欢欣！

想必与我一道的旅者早已走出这片森林。

我决定即刻动身，

而立得最稳的那只脚总是放得最低。

正当我要迈开步子时，

疲惫感却使我头晕目眩，

肩上的负荷一下就将我拉到。

我无力地倚在一棵树旁，

只能向右侧身看着那恒星离我远去，

又被吞没在森林的魑魅魍魉。

影子导师及其忠告

现在，我的神志已然清醒，

这神志一度因我疲劳过度而失去；

此刻，我却无处寻觅那炙热恒星的踪影。

我因而一蹶不振，颓然坐在地上。

我卸下肩上爱恨纠葛的背囊，

让其靠在怀中，像母亲让婴孩依偎在自己的臂膀那样。

正当我衡量舍得与是否，

陷入沉思的时候，

看啊！吴刚和月桂破碎着

映出的我身侧长长的黑影，

倾斜着投向那巍巍白虎；

它却似有了生命，要挣脱我身体的束缚，

从原来的位置渐渐转为虚无，

又化为人形

出现在朱雀曾熄灭火焰隐去的那片丛树。

这一幕并不使我感到惊奇，

在我曾经的迷茫时，

他也为我指点迷津。

尽管有着影子晦暗不清的特性，

我还是能明白地辨认出他的模样——

那面孔是如何的与我相像！

只是褶皱已像毒蛇一样爬上了他的面庞，

一双眼睛也向里深陷；

灰黑的短发想必也夹杂着银色的丝线。

他向我走近，不等我开口便向我说：

“你为何坐在这里？

你难道忘记你如此艰难跋涉又是为了什么吗？”

那声音听起来那么温柔，

有透出无比的威严。

我慌忙站起来向他行礼，

而托起那背包却已要耗尽我的精力。

影子先生之于我，就如同傅氏良师。

我恭敬的回答；就像学生在真正的教师面前应该保持的肃敬：

“我的老师，我实在羞于见你；

路途虽然艰辛，仍是我自己所期冀，

而我却在此虚度我的光阴。

只是这些财宝都已成为我前行的负担，

但我仍不舍将其丢弃。”

我正是用这样的话语，直击这伟人的心房。

导师摇着头，晦暗遮掩了他的脸庞，

使我再无法揣测他的思想。

最终还是我那导师打破了沉默：

“我若是一面镜子，那么我映出你的外在形象

并不会早于你那内在形象。

但我却一定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倒映出的影像总是那样破碎不堪，

与本来的形象相差甚远。”

我的老师与我对视，

他的眸子是那样深邃，

仿佛可以容纳世间的一切。

“我只能如此提醒你，

在你自己选择的这条道上，唯有不断地划桨才能前进。

你就这样自力更生吧，

我虽然能给你指引道路，

却以无法为你提供更多的帮助。”

说完这句话，

构成我老师身体的那团黑影，

就径直坍缩得不成形；

逐渐弥散，又逐渐它原本所在之处，

再一次变成我的附属物。

我拍拍身上的尘土，

只好再次让肩膀担起重负——

踏上征途，在这幽暗的森林中迷茫地踱步，

寻找那恒星曾给我指引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