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礼民‖远去的麦客
一天清晨，不等闹铃声响，六点多就习惯性地自然醒了。伸伸懒腰，走到客厅，划开两扇窗户，一股清新的晨风扑面而来，气入丹田，流淌在花草奇石之间。转过身，忽然听到几声清脆的“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的声音。哦，是麦子快熟了，四声杜鹃鸟开始鸣叫，金色五月，已到了收获的季节。
脑海中，浮现出昨天，去过境路边洗车，在勇峰洗车场，一个出墙的杏树，核桃大的黄杏，果肉丰满，阳面透红，满树摇曳。热风吹过，绿叶摇晃，仿佛在招唤着人们，挽起袖子，准备开镰。
这时，一阵轰轰隆隆的机械声，由远及近传来。嗡嗡声中，几台大型红色收割机有序地由西向东，从312国道依次行驶过来。庞大的机身，一人高的后车轮，摇头晃脑，威武壮观。像一台台大黄蜂战车，陆陆续续，开赴中原粮仓一带作业。
过去，家乡的麦地，从坡底到山梁，一台一台，一块一块。每到小麦快熟的时候，“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的声音，在村庄田野不停回旋。这个时候，人们就会收拾场院，做扁担，磨刃镰，买连枷，扎扫帚，积极筹备着颗粒归仓前每一项细节。
“算黄，算割”，在鸟类，应该就数四声杜鹃的吐字最原始，最清晰，最让人能听懂的鸟语了。相传，在很早很早以前，有一位老人，无依无靠，虽长年辛勤劳作，但收成频少。每到二三月份，锅里米面便青黄不接。眼看到了四五月，田间小麦一天比一天黄了，但总着得不够成熟，看一天，等一天。等着有一天，麦子熟透了，再收割。一天深夜，突然狂风大作，所有的麦子己被刮倒。早晨起来，老人急忙跑到田间，只见麦穗空壳，麦粒撒落一地，一年的期盼变成了泡沫。就这样，老人悔恨没能早一天收割，痛不欲生，饮恨离世。后来，善良的老人为了提醒人们不再犯他的错误，就变成了一只小鸟，在每年小麦快成熟前，四处奔走，不停鸣叫，提醒人们，“算黄算割”，“算黄算割”。
上初中时，老家三角平地里，一片麦子黄了，父亲早上赶集时交待，叫我起床后，趋早上凉快，把那一片熟了的麦子割了。父亲出门后，自己又多睡了一会。一觉醒来，己到半晌。走到地边，烈日当头，骄阳似火。割了席大几片，干燥的麦叶，像刀刃一样，毫不留情地，把两个胳膊划成一道道的血线，麦穗上的麦王尖，扎得皮肤阵阵作痛。风起，麦田热风一浪高过一浪。浑身上下，汗流浃背。脸上的汗珠，像滚豆豆一样，不停地钻进眼缝里，酸涩难睁眼。抬头看天，几朵黑云翻滚，心想干脆回去凉会儿，等太阳过去再来收割。在家眯瞪正香时，突然一声炸雷把我惊醒。门外，黑云翻墨，狂风横扫，小雨点夹杂着指头蛋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满地蹦跳。不一会，天晴了，父亲赶集也回来了。父亲进门就问，“你把三角地熟了的麦子割完了？”，我说“没有”。父亲脸色沉了下来，拿起背笼吼了一声，“背上背笼往地里走！”。
走到地边，中午还齐整整的麦田，已被大风刮倒，横七竖八，平展展的躺着。熟透的部分麦颗，被冰雹打落一地。父亲吼道：“收麦天，就是龙口夺食，你竟怕热跑回去偷懒了。现在好啦，你喝西北风去！”。我没敢接话，低着头，鼓足劲，挥动着镰刀，只想将功补过。不一会儿，就和父亲把熟了的倒在地上的几片麦子割完，扎成捆，装满背笼勒紧背起往回走。当走到邻居场边，父亲不慎脚下一滑，连人带麦草倒在地上。我在父亲后面不远，赶紧上前去拉父亲。父亲拄着镰把，挣扎着蹲起，总算连人带一背笼麦草起来了。父亲站稳后，一气之下，一镰把劈过来，打在我腿弯，“扑腾”一声，我背着麦草又倒在泥水中……。
长大了，自己过上了日子，才懂得了米袋子的重要。懂得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理会了，一只小鸟撕心裂肺，从早到晚，“算黄算割”，苦口婆心鸣叫的用意。理解了，父亲一生中那一次发最大火的理由。
忆过去，麦客们一把镰刀赶麦场，走河南，入陕西，扑甘肃，奔新疆，一路向西，步行千里，挥汗如雨，与老天爷只争朝夕，抢收田。看现在，现代化收割机，进地作业，驰骋麦场，扬起的是粒粒归仓，落下的是层层糠皮。收割同时，麦草扎捆，清收离地。紧跟着，旋耕机进地，连耕带种，一次完成。节省了很多人力，赢得小麦安全收获宝贵时间。
丹凤，素称“九山半水半份田”。过去，人们面朝黄土，背朝天，荒山野岭看天脸的时代，一去不复返。看，丹江两岸，山青水秀，物华天宝。美丽乡村，旅游产业，带动着人们淌游在幸福快乐的乡村大路间。茶余饭后，悠闲时间，漫步丹江湿地，感受绿色山水家园。行走商於古道，探寻厚重历史文化遗产。瞧，田间地头，一块一块，金黄的麦田，舞动的麦穗，在劲风热浪中，笑容灿烂，洋溢着一个个丰收的笑脸。摇摆的麦叶，仿佛欢送着远去的麦客走远。轰轰的车流，倾诉着时代进步的伟大变迁。
作者简介：吕礼民，陕西丹凤棣花人。网名，秦风楚韵，自由职业，文学爱好者，业余时间喜欢与诗为伴，与散文接缘，喜欢用手机留拍生活中最美好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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