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海拾贝 ▏回眸武汉二中 千言难尽师生谊 万语共叙同窗情

每当我回到武汉市第二中学,看到那漂亮的校舍,带有空调的数字化的教室,现代化的地下体育舘,数字化的图书舘,歺舘式的师生食堂等等,都会勾起我对许多往事的回忆。

我是1950年9月考进武汉市二男中的,被分配在初一(乙)班。自此,我从学生到留校任青年团专职干部,到任语文教师,语文教研组副组长,教师党支部书记,党总支青年委员,抽调参加“四清”工作队,一直到1966年6月,离开二中,调任武汉市星火中学党支部副书记,在武汉二中的时间长达16年之久。因此,这些年来,二中的每一个变化,每一次发展,都深深地牵动着我。

武汉二中50-80年代的老校门。

刚进二中,给我的第一印象是破败不堪。战争留下的痕迹历历在目,较完整的建筑物只有进校门的一排教师办公室。教室则是一排被飞机炸弹炸得从三楼直穿到一楼的空架子。地面全是碎砖乱瓦,课桌破旧不说,想摆平还要找砖瓦垫起来。屋顶和窗架都被烧毁了。

为了上课,屋顶铺了層瓦,窗户用芦蓆挡着,这样虽可以遮蔽风雨,但仍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风是挡不住的。上课时麻雀在教室里乱飞,叽叽喳喳吵得人心烦,不时还有鸟屎拉在桌上、身上。

至于环境,那更谈不得了。紧靠中山大道的礼堂,完全被炸弹炸平了。除剩下的一个外楼梯和平台,只有一堆乱砖碎瓦,杂草丛生,满目淒凉,成了鼠、蛇的藏身之地。靠旧京汉铁路和现在七一中学的围墙内,有两排防空洞,上面长满了杂树野草和蓖麻,这里比较清净 ,成了课后学生看书和游玩的去处。

紧靠围墙边的大厕所,是一条大沟式的蹲坑,蝇舞蛆拱,臭气熏天。前面有一块空地,是生物老师的教学园地,地方虽不大,但在生物老师王昌麒的指导下,学生们在这里做实验、搞嫁接,学到了不少知识。

作者保存的照片。

靠近教学大楼头上,就是学校的食堂,这是一个用木头支起来,上面铺上瓦的大棚子。厨房也很简陋,也是个棚子,只是用芦蓆围了起来。两个大灶,一个炒菜,一个蒸饭。洗菜是在一个大池子里,菜根本洗不干净,经常吃出虫子、蚯蚓,甚至大粪。厨师根本谈不上卫生体检,一个国民党的老兵,老得只剩下了几颗牙齿,炒菜时鼻涕、口水直流,一次竟把一颗牙齿也掉到了锅里,与菜一起端上了餐桌。当时伙食是外包给私人的,他们为了赚钱,连炒菜锅里都不放油,而是等菜好了在上面淋一层菜油,看起来油挺多,实则是一层浮油。

为此,同学们曾进行过多次抗议,有一次还将桌子掀翻了。后来在李成文校长的干预下,伙食才有所改善。

当时二中只有三十个班,每个年级五个班,学生来自全市四面八方,多为贫苦子弟,都是冲着二中这所公立学校学费较便宜。加之当时交通十分不便,全市也只有几辆公共汽车,因此远道来的学生多是住校。但那时连教室都是漏风漏雨的,哪里还有寝室?

于是教室便成了寝室,白天上课,晚上把地鋪平,再把自带的被褥铺上,一个人挨着一个人,挤在一起暖和些,早晨起来把铺盖一卷,堆在教室后面, 即便是这样也住不下。学校就利用被飞机炸毁的礼堂的外楼梯,用芦蓆一围,把双人架子床沿楼梯摆放,就成了一间不错的寝室。

后来政府把位于长春街的首义学校拨给了二中,一部分做了教工宿舍,一栋被炸坏了的二层楼,经学校稍微修缮,作为学生宿舍,这样学生们才从教室里搬进这个大筒仓似的宿舍,条件大大改善。这里有一个澡堂,每周可供学生在这里洗个热水澡,这在当时已经是很奢侈的了。

最值得二中学生夸耀的是,在操场的西北角有一个30米×15米的小游泳池,夏天每个班可以轮流在这里上游泳课。二中那时的条件虽然十分艰苦,但这不仅没有影响到教学,还培养了学生的艰苦奋斗、勤劳俭朴的品质。

五十年代的老校长李成文。

二中当时的校长是李成文(后为湖北大学校长),他是个老革命,长期从事党的地下工作,被捕过,坐过牢,残破的手指甲是他坐牢受刑时留下的痕迹。他爱惜人才,懂得教育,他办教育真正体现了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理念。他网罗了一批德才兼备的老师,如语文组的朱忱、钟少衡,数学组的汪锦云、肖玉兰,理化生组的汪成范、陈英、王昌麒,外语组的邓元贞、刘景炎,史地组的陈云祥等等,他们都各有专长,对学生要求严格,又循循善诱。

对学生的教育,二中是开放式的,充分调动学生的主动性和创造性。那时学生的课外生活十分活跃,共青团、学生会,在学生中有很高的威信,在学生的政治生活、思想教育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二中的学生不读死书,他们的许多知识,不仅仅是从书本上得来的,学生中的社团活动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二中学生的课外活动十分活跃,学生们根据各自的兴趣爱好成立了各种社团,有年级的,有全校性的,有剧团、诗社、乐队、合唱团、各种运动队等等。每天下午课后,操场上,教室里,防空洞一带,都有各类社团活动的影子。每到重大节日,社团都会举办各种活动。每年的元旦晚会更是热闹,学生们忙着砍柏树枝,在教室门口扎牌楼,写对联,还互相评比,看哪个班扎得漂亮。有的在教室里办联欢会,有的在操场上办营火晚会,一直要闹到深夜。

二中过去是一所男中,没有女生,但有些活动又少不了女生,为此团委和学生会就经常组织与武汉十六女中的联谊会。为了一些演出活动,还要“借” 十六女中的女生来参加。记得在初二年级时,我们自编、自导、自演了“青春之歌”和“黄继光”,需要女演员,就只好求助于十六女中。在这两个话剧中,我都扮演主角,那时的许还山演的还是配角(他后来竟成了著名演员,真没想到)。

为了演黄继光,我们到部队去借枪支,借棉军衣,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这两场戏,在大礼堂(已修好)演出时,受到了师生们的热烈欢迎和好评。直到今天我还在想,一群初中二年级的学生,能自编自演,自己组织化妆,筹措道具等一系列的组织工作,简直不敢想象。当时的剧照被我保存了下来,交给学校,至今还挂在办公楼二楼走廊的墙壁上,再现了当年的真实情景,显得十分珍贵。

军训。

二中的体育运动,当时名闻全市,出了几名运动健将,殷正德创下的百米短跑全国记录,保存了几年。每次全市的中学生运动会,二中都是团体总分第一,有一年的大中学生运动会,二中照样得到团体总分第一,这可是二中最“牛”的事。这样的记录一直保持了多年。由于每次参加市里的大型游行活动和运动会,二中的学生都是穿着黑裤子、白衬衫,胸前缝了个用红布自己做的楷书“二中”二字,这二字十分显眼。

在一次活动中,分管宣教、文化工作的市委书记李尔重问:“这是哪个学校的?”被告知是二男中的,李书记说:“哦,是红二中的。”从此,“红二中”扬名全市。其实二中之所以红,不仅仅是因为这两个红字,更重要的是它的教育思想、教学方法,始终贯穿着德智体全面发展,尤其是把德育放在第一位。首先教育学生学会做人。二中教学质量高,首先体现在德育上。

1965年欢送同学支边赴新疆。

记得高考中,郭超人考试成绩优异,但因家庭出身不好,没被录取。他一时想不通,出走了。李成文校长得知后,一方面派师生到处寻找,一方面到招生办说明郭超人的情况,要求录取。最后,李校长以一个老党员的党籍与校长的身份作担保,经过反复交涉才被同意录取。这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唯成分论的年代,李校长是要担很大风险的。

后来郭超人成了《兵临城下》的作者,新华社的社长,中共中央委员,这些都与二中的培养,与二中教师不仅授业解惑,更重视育人、识人是分不开的。还有一些学生在后来的政治运动中受到不公正待遇,但他们坚守信念,始终坚定不移地坚持做人的原则,克服种种一切困难,最终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这都与在二中打下的坚实基础分不开。

现在的二中己今非昔比,不仅学校的环境、教学设备、学习、生活条件等都发生了根本变化,为适应时代的发展,在教学理念上,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二中已是声名远播,历届高考成绩都名列前矛,成了家长和学生慕名追求的名校。

但我总是在想,不管如何变,不管条件多么优越,二中过去那种勤俭办校、开门办学,那种教书先育人、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理念是不能变的。愿二中永远是“红二中”,为祖国送出更多德智体全面发展,德才兼备的可用人才。

1957届毕业生1996年校庆返校合影,左三为巴忠人。

巴忠人,1935年生,1949年南下红小鬼,1950年考入二中,在二中学习工作长达16年。60年代调离,后在政府部门任职,现已退休。

图片为二中校友提供。

打捞江城记忆  钩沉三镇往事

武汉二中。姚光武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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