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同堂》之“我是所长”【读书课堂】

读书小笔记

2018/6/29

爱国是沉重的,卖国却近乎娱乐。不说政治立场,只说语言,老舍笔下以冠家为代表的卖国奴,神气活现,丁丁和蛋蛋两位同学都觉有关他们的文字读起来很过瘾。

冠家的人性百态

尽管祁家甚至整个小羊圈笼罩在阴郁悲哀之中,三号院的冠家,却热闹非凡,上演着要多丑就有多丑的滑稽“喜剧”。

在丈夫冠晓荷看来,太太已然不是原来的太太,而是加上了所长的太太,对,妓女检查所的所长。

而所长大赤包,大有把“所长”当做一份惊天动地的事业来干的劲头。用老舍先生的话来说,“所长”两个字像块糖似的贴在了她的舌头上……恨不能一个箭步跳上房顶上去,高声喊出“我是所长”!

随之而来的待人接物,当然也要摆出所长的架子和装出所长的神态,连每一次呼吸和每一次咳嗽都要与以前不同,打呵欠那么能表现气场的动作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有像空袭警报似的哈欠,客人们就得小心告退。

面对这样的大赤包,丈夫冠晓荷和女儿需叫她所长,而不是太太和妈。

冠晓荷心里憋屈的很,不是因为太太当了所长,也不是因为他要叫太太做所长,而是因为太太当了所长,自己却没捞得一官半职,面对所长太太要把自己的“爱妾”桐芳赶到窑子里去的计划,也只能听任所长,不得不与所长太太进行表面的合作。

要说冠晓荷对大赤包有什么不满,最多也只是希望自己也弄个官儿当当,才不失为丈夫的身份,他对所长太太没有坏心。他只不过觉得自己“怀才不遇”:白亡了会子国,他妈的连个官儿也作不上,邪!

但高亦陀,那个相当于西太后身边的李莲英的角色,把大赤包服侍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大赤包因此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甚至意淫地做着青春时候没有体验过的春梦。

可惜大赤包没有想到,高亦陀不过想稳住她,得到完全的信任后弄几个钱,然后把大赤包顶下去,那时候不是自己伺候大赤包,而是大赤包伺候自己了。

大赤包如果知道西太后与小李子,她应该明白,这只是类比,她自己不过一个区区所长,不是太后,太后只有一个,所长可以有若干。

不过,小李子未必没有想过要与西太后平起平坐。人心叵测嘛。

任何伟大的经典无一不是对历史中人性的思考和观察。

高亦陀是七情六欲的人,小李子也是。

从冠家进进出出的,诸如蓝东阳,祁瑞丰之辈,无一不是把自己的内心世界一展无遗,他们不知道肮脏,不知道无聊,一切围绕自己的口腹之欲,围绕吃,穿,用,和肉体的享受。

他们经常在一起热火朝天地相互拍马屁,因为他们都爱虚荣,但他们各自的内心,却都在为自己算盘,哪怕把刚刚结拜成的兄弟踩在脚下,也在所不惜。

孩童眼里的日难

“春天……又带着它的温暖与香色来到北平,地上和河里的冰很快都化开,从河边与墙根都露出细的绿苗来。柳条綴起鹅黄的碎点,大雁在空中排开队伍,长声呼应着。”

冰化开,草又生,柳条的芽胎鹅黄可人,大雁也在喈喈长鸣,大自然我行我素,人间疾苦挡不住她的盎然生机。要说春天灰暗死气沉沉,不过人的心境,所以段末笔锋一转,“一切有了生意,只有北平的人还冻结在冰里”。

北平人冻结在冰里,很可能北平人自己无动于衷。老舍先生无数次提到,和气,忍耐是北平人的北平文化。

然而,北平的大人可以和气,可以忍耐,北平的孩子却无法裹上文化的外衣,学着大人的样子思考世界。

因日本的经济封锁让北平人不知不觉贫穷起来,甚至有钱买不到东西的时候,小顺儿告诉小妞子,爷爷说街上没有卖零食的,那是爷爷爱说瞎话!

妈妈不给钱买模子制作小泥人儿,那是妈妈最近变得吝啬了!

因为他们明明看到很多打扮得花哨的姑娘,拿着好多礼物盒子去到隔壁的冠家,她们一点都不像妈妈那样愁眉苦脸。

贪吃,贪玩的天性让孩子关注能吃和好吃的,他们不会思考为什么那么多人给冠家送礼盒,也管不了爸爸瑞宣痛恨冠家,所以偷偷地溜到冠家门口看热闹,小妞子还竭尽自己所能,数一数那些姑娘提了多少礼盒,可惜,她还只能数到“十二”。

“民以食为天”形容小孩再贴切不过了,吃,在他们的心里是切切实实的大事,更不用说在日本封锁的北平。

所以,当二叔和胖大婶新年回来连一斤杂拌儿也没给买的时候,小顺儿和妞子以最直接的方式抗拒,以表心中的不满:不给二叔和胖大婶磕头!

但在小妞子看来,无论胖大婶是个什么样的人,首先肯定是自己家里人,是和自己的叔叔生活在一起的家人,而自己的叔叔以前会经常给她和哥哥小顺儿买吃的。

所以,当胖大婶提着礼物走进小羊圈的时候,小妞子满以为胖大婶买给她的,兴冲冲地跑过去叫大婶。这大概也算是颇有特色的,中国的,北平的文化:以为对人家客气,人家也必以桃李相报。就像他们以为没有得罪日本人,日本人必不会伤害他们一样。

但胖大婶没有。

小妞子是北平的孩子,不是北平的大人,她没有因此仇恨胖大嫂,她只会联想事物之间的直接关系,她只会认真地怀疑,胖大婶真的因为太胖走不动不回家吗?胖大婶是不是变成冠家人了呢?

小顺儿毕竟是哥哥,他知道暗中观察,常常看到妈妈的眼泪落在厨房的炉子上。

日本侵略给北平普通人造成的生活艰难,无论人们麻木不麻木,孩子们会做出真实和立竿见影的反应。

用孩子的视角,读之有如在细嫩的小身体上插进一根硬刺,让人身临其境,痛感倍增。

(0)

相关推荐